他把報告折好,塞進西裝內袋。風從通風口吹進來,袖口空蕩蕩的,手指習慣性地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摸到。
手機響了。
是林若晴。
“我在樓下。”她的聲音很穩,“你讓我改的東西,弄好了。”
顧軒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十七分。他轉身朝電梯走,腳步不快,但一步沒停。
林若晴站在大廳門口,背著一個舊款帆布包,手腕上的表閃著微光。她抬手捋了下鬢角,動作自然得像呼吸。
“帶來了?”顧軒問。
她點頭,從包裡取出一台改裝過的攝像機,外殼磨得發白,鏡頭邊緣纏著膠帶。“不是新設備,是老物件翻新的。我把存儲模塊拆了,換成信號直傳芯片,接通全民監督係統後,能實時上傳畫麵,自動打上時間戳和定位標記。”
顧軒接過設備,沉甸甸的。
“每個人都能用?”他問。
“隻要注冊過係統,綁定身份,開機就能連。”林若晴說,“它不錄無關內容,隻拍舉報現場。拍完自動加密上傳,原文件本地不留存。”
顧軒抬頭看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以後沒人能說‘我沒看見’。”她說,“也不再是誰說了算,而是誰拍了算。”
顧軒沒再說話,帶著她往主控室走。
陳嵐已經在等了。她站在數據通道入口,銀匙胸針彆在領口,看到林若晴時微微點頭。
“測試環境準備好了。”她說,“三百二十七個節點同步響應,延遲控製在0.3秒以內。”
林若晴把手裡的設備接入終端。屏幕亮起,跳出一行字:【全民監督終端·激活倒計時】。
“開始吧。”顧軒說。
林若晴按下啟動鍵。
整個城市的數據網瞬間震動。街頭的電子屏、小區公告欄、公交站台廣告位,全部切換成統一界麵——一隻睜開的眼睛圖標,下方寫著:你的視角,就是證據。
第一批推送消息發出:【市民可申請領取監督終端,實名認證後享有舉報直通權】。
三小時後,試點區域注冊率不足三成。
基層反饋陸續傳來:“老百姓說這玩意兒麻煩”“有人怕得罪人不敢用”“還有乾部私下勸群眾彆碰”。
顧軒坐在控製台前,調出一組數據。某個區教育局剛被凍結的采購項目,舉報人三天都沒提交完整材料。不是不想報,是不知道怎麼操作。
“問題不在技術。”他說,“在人心。”
林若晴靠在牆邊,喝了口水:“他們覺得這隻是個工具,跟以前那些app一樣,點一下就完了,沒感覺。”
陳嵐插話:“需要儀式感。讓人意識到,這不是打卡,是承諾。”
林若晴忽然笑了:“我記得小時候背《滿江紅》。老師說,念這首詞的時候,要站著,聲音不能抖。”
顧軒看向她。
“把注冊流程改一下。”她說,“想成為監督員,先誦讀一段《滿江紅》。係統分析聲紋情緒,隻有真正投入的人才能通過。”
大廳安靜了幾秒。
“不是形式主義?”陳嵐問。
“是提醒。”林若晴說,“你錄下的不隻是聲音,是你對這個城市的在乎。”
顧軒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敲下確認指令。
【係統升級:新增公民誓詞認證模塊】
第二天早上八點,第一段錄製視頻傳回。
一位退休教師站在社區廣場,穿著舊軍裝,挺直腰板,聲音洪亮:“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緊接著是第二段。一個外賣小哥蹲在電動車旁,頭盔還沒摘:“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第三段來自醫院走廊,護士趁著換班間隙,輕聲但堅定地念完最後一句。
社交平台上開始出現話題:我以我聲護公正。十二小時內,十二萬人完成認證。視頻片段被反複轉發,有人評論:“原來我們也能這麼硬氣。”
顧軒看著熱力圖不斷擴張,指尖劃過屏幕。
突然,警報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