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很輕,但顧軒聽到了。
他沒動,也沒出聲,隻是迅速切換內網後台,把剛上傳的輿情分析報告權限設為“僅限查閱”,隨即斷開外網連接。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三下,係統日誌跳出來——那份《關於暫停城市更新二期資金撥付的通知》在十分鐘前完成簽發流程,審批鏈末端顯示的是分管副市長的名字,可電子簽名ip地址卻定位在城南“雲水居”會所。
他知道那個地方。
秦霜每周三晚上都會去那裡打太極,穿一身墨綠旗袍,盤扣上彆著那隻翡翠蝴蝶胸針。她喜歡說:“運動讓人清醒。”可顧軒清楚,那不是養生,是交易時間。
手機震動,秘書發來消息:“顧主任,財政局剛發正式通知,所有工程款凍結,理由是‘審計程序未完成’。”
他回了個“收到”,放下手機,立刻撥通學校安保主任的電話。
“小雅今天放學了嗎?”
“剛走,司機接的。”
“路上有沒有異常?”
對方頓了一下,“東門那邊燃氣管道爆了,警車和搶修隊都到了,不過孩子沒經過那邊。”
顧軒掛了電話,又打給司機,“彆回家,直接去母親那兒,把小雅安頓好再聯係我。”
說完他起身,外套都沒拿,徑直走向檔案室。五分鐘後,一份標著“內部傳閱”的文件被掃描存入加密硬盤,標題是《新區二期項目資金審批全流程記錄》。他順手把女兒上周畫的一張全家福塞進公文包夾層,動作很快,沒人看見。
下午兩點,茶館“聽雨軒”來了個預約。
顧軒到的時候,秦霜已經在等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捏著一把紫砂壺,正慢條斯理地溫杯。墨綠絲絨旗袍襯得她肩線筆直,那枚蝴蝶胸針在光線下閃了一下。
“顧主任終於肯賞臉了。”她倒了杯茶推過來,“明前龍井,今年頭采。”
顧軒沒碰杯子,“秦局長約我,應該不隻是為了喝茶。”
“當然不是。”她笑了一下,“我是想問問,你那個項目,還打算繼續推嗎?”
“隻要手續合規,我沒理由停下。”
“手續?”她輕輕搖頭,“現在審計組換了人,舊賬要重查,新流程要補材料,這一來一回,少說得三個月。工地上幾千號人等著吃飯,你說急不急?”
顧軒看著她,“所以呢?”
“所以……”她身子微微前傾,“不如我們合作。你點頭,款項三天內到賬,進度不會拖。而且——”她頓了頓,“你母親住的那個老小區,拆遷名單已經報上去了,隻要你在安置協議上簽個字,她就能住進新樓盤,帶電梯的那種。”
顧軒盯著她的眼睛,“我家人的事,不勞費心。”
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一聲輕響。
“親情是我底線,彆碰。”
走出茶館時天陰了下來。司機已經在路邊等他,車剛啟動,後視鏡裡一輛無牌黑色貨車突然從岔道衝出來,猛打方向撞向副駕側。顧軒反應極快,一腳踩死刹車,車子橫滑出去半米才停穩。
撞擊聲悶響,資料箱飛出去,砸在地上裂開一條縫。他打開車門下車查看,那輛貨車已經加速逃逸,車牌被泥巴糊得嚴實。
他蹲下身撿東西,發現夾在文件裡的那份匿名證人筆錄——趙明遠親口承認替劉慶偽造驗收數據的原始記錄——邊緣被碾出了輪胎印,字跡模糊了一角。
手機在這時亮了。
一條加密彩信,沒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他年邁的母親扶著樓梯扶手,一隻腳懸空,身體歪斜,背景是樓道牆皮剝落的痕跡。拍攝時間顯示是二十分鐘前,正是他和秦霜喝茶的時候。
他立刻打電話給鄰居王阿姨。
“媽怎麼樣?”
“哎呀小顧,嚇死我了!老太太下樓時扶手鬆了,差點摔下去,幸好我聽見動靜及時扶住了。送醫院看了,說是軟組織挫傷,不嚴重,就是手腕有點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