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站在銀灰色轎車旁,咖啡杯在手裡輕輕晃著。他沒說話,隻是看著顧軒,嘴角有一點笑意。
顧軒站在送奶車前,右腳已經踩上了踏板。他知道現在不能動,一動就是死。
手機碎了,躺在地上,屏幕裂成蜘蛛網。他親手砸的,就在剛才那一秒。他知道那東西不能再用,隻要聯網,位置就會暴露。可他也知道,這一砸,等於斷了自己最後一條明路。
風從荒地吹過來,帶著土味和鐵鏽氣。他的左臂還在流血,布條纏得歪斜,血已經滲到外麵。整個人像是從泥裡撈出來的,頭發貼在額頭上,衣服沉甸甸地往下滴水。
劉慶開口了:“你跑不掉的。”
聲音不大,但很穩。
“你以為換了路線就能脫身?你以為沒人盯著你就自由了?”他喝了口咖啡,“你錯了。從你開始查趙立新的那天起,每一步都在我眼裡。”
顧軒沒動。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江楓的消息、周臨川的追蹤、林若晴的編輯室——全都被看穿了。他們不是輸在行動上,是輸在節奏裡。敵人早就等在那裡,隻等他把計劃鋪開,再一鍋端。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必須走。
一輛三輪摩托從岔道衝出來,輪胎碾過碎石,燈閃了三下。
停在十米外。
駕駛的人戴著全盔,沒有下車。左手抬起來,掌心朝上翻了兩次,然後指向東南方向的一條廢棄鐵路線。
顧軒認得這個動作。
三年前,在城南舊改辦的地下通道裡,有個線人用同樣的手勢給他遞過一份名單。那次之後,那個人就消失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份名單上的人,全被調離或退休。
隻有一個人活下來,藏在檔案係統最底層。
這手勢是暗號,隻有他知道。
劉慶也察覺到了異常。他猛地轉頭看向摩托,眼神一冷:“攔住他!”
兩個黑衣人立刻衝上來。
顧軒動了。
他轉身就往鐵路方向跑,腳步重重砸在地上。身體早就超負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能慢。
子彈打在鐵軌上,火花炸開。
他跳進排水溝,趴下身子往前爬。溝裡全是爛泥和垃圾,臭得嗆人。他咬牙往前,手肘壓過碎玻璃,劃出一道口子也不管。
身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知道這些人訓練有素,不會輕易放棄。但他們不熟悉地形。這條排水渠是老城區改造時留下的,早就沒人管,地圖上都沒有標注。
而線人給的方向,是唯一能繞開主乾道的路。
他爬了一段,停下來喘口氣。耳朵貼著管壁,聽外麵動靜。
腳步聲遠了些。
他摸了摸嘴,把u盤取出來。還是濕的,沾著口水和泥。他用袖子擦了擦接口,塞進口袋。
然後繼續往前。
管道越來越窄,有些地方要側身才能過。頭頂時不時掉下碎渣,砸在肩上。有一次腳下一滑,整個人差點栽進汙水坑。他伸手撐住牆,才沒倒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前麵牆上有一個紅箭頭。
剛刷上去不久的那種紅色,還沒乾透。
他走近一看,箭頭旁邊刻著一行小字:
“你妻子曾走過這條路。”
他的手頓住了。
呼吸一下子變重。
這不是假的。
那是她還在市規劃局的時候,參與舊城調研留下的標記。那時候他們還沒結婚,她總說:“有些事現在沒人管,但以後會有人查。”
她把線索藏在這些不起眼的地方。
隻有他知道。
顧軒抬起頭,眼睛有點熱。
他不是一個人在走。
有人替他守著這條路。
他站起來,繼續往前。
穿過一段坍塌的管道時,他不得不攀爬。鋼筋刮破褲子,小腿被劃出血。他不管,用力往上拽,翻過去。
終於,前方出現一個出口。
他爬上去,推開鐵蓋,滾到地麵。
是個廢棄泵站,周圍長滿野草。遠處能看到市政檔案館的後牆,鐵門鏽跡斑斑。
就是這裡。
二十年前的土地審批原始卷宗備份室,就在檔案館地下室西側。那些不會出現在正式目錄裡的文件,全藏在那裡。
秦霜母親死亡當晚的值班記錄,也在其中。
更重要的是——江楓曾經提過一句:“有些材料,隻有特定時間才會被調閱。”
他說這話時,筆尖正對著“為人民服務”的匾額。
顧軒靠在水泥墩上,喘著氣。全身都是傷,衣服破了,臉上沾著泥和血。但他還站著。
他從嘴裡又取出u盤,看了看。
數據還在。
他把它重新含住,站起來,往檔案館方向走。
路上經過一麵碎玻璃窗,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倒影。
像個流浪漢。
可眼神沒變。
還是那種盯著問題不放的樣子。
他走到檔案館後巷,發現鐵門被人撬過,鎖鏈斷了半截。地上有腳印,新踩出來的,往裡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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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的。
也不是劉慶的人。
是線人來過。
他順著腳印進去,穿過雜物堆,找到地下室入口。門虛掩著,裡麵漆黑一片。
他摸出打火機,哢噠一聲點著。
火光一閃,照亮角落裡的一個紙箱。
箱子上貼著標簽:“f1987城西地塊臨時歸檔”
正是那一年的審批資料。
他走過去,打開箱子。裡麵是一疊泛黃的文件夾,最上麵那份寫著“補充說明:夜間值班交接記錄”。
日期是秦霜母親出事那天。
他翻開來,第一頁就有簽名。
兩個名字並列:
一個是值班員,另一個是……監察組臨時授權簽字人。
那個名字他認識。
是現在分管紀檢的副廳長,十年前還是個小科員。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天的記錄上?
顧軒的手指停在紙上。
他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