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村莊很安靜,可蘇有才總覺得,四麵八方都有眼睛在盯著他看。
好不容易挪到了林大河家門口,他還沒進去,就聞到了一股衝天的臭氣。
林大河正靠在門口抽著煙,看見他這副模樣,也沒說什麼難聽話,隻是朝院子裡的茅坑努了努嘴。
“家夥事都在那兒,你自己動手吧。”
蘇有才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門口,已經有好幾個起得早的村民,正假裝路過,伸長了脖子往裡瞧,臉上全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笑。
蘇有才的臉,燒得像塊紅炭。
他走到茅坑邊,隻往裡看了一眼,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
“嘔……”
“哈哈,你看有才那慫樣!”
“就他這樣,還能挑糞?”
門口的嘲笑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蘇有才又羞又怒,可他不敢發作。
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心裡把林墨罵了一萬遍。
他拿起長柄糞勺,哆哆嗦嗦地伸進茅坑裡。
那黏膩的觸感,通過木柄傳到手上,讓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屏住呼吸,猛地舀起一勺,手一抖,一半都灑在了外麵,濺了他一褲腿。
一股更濃烈的臭味,瞬間包裹了他。
“哎喲!”
蘇有才再也忍不住了,扔了勺子就往外跑,趴在地上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乾嘔。
這一次,他是真的吐了。
院子外麵的笑聲,更大了。
林大河皺了皺眉,掐了煙,走過去,撿起糞勺。
“看好了,是這麼舀的。”
他麵無表情地做了個示範,動作乾淨利落,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蘇有才看著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知道,自己今天這個臉,是丟到家了。
他擦了擦嘴,重新拿起糞勺,學著林大河的樣子,一勺一勺,笨拙地往木桶裡舀著。
等好不容易裝滿了兩個半桶,他顫顫巍巍地把扁擔放到肩上,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勉強站了起來。
那沉重的木桶,壓得他齜牙咧嘴,腰都直不起來。
更要命的是,隨著他的走動,桶裡的穢物晃晃悠悠,時不時就濺出來一點,落在他腳上、腿上。
他挑著這擔惡臭的糞水,走在村裡的土路上。
一路上,所有看見他的人,都遠遠地就捂住了鼻子,繞道而行,那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嘲笑。
蘇有才從來沒有覺得,從村東頭到村西頭澆地的路,有這麼長。
他的肩膀被扁擔磨得火辣辣地疼,鼻子被臭氣熏得已經失去了知覺。
汗水混著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地頭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把那兩桶東西倒進糞坑的。
他隻知道,當他扔下扁擔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虛脫了,癱在地上,像一條死狗。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
癱在田埂上,蘇有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的骨頭縫裡都透著酸疼。
那股惡臭像是長在了他身上,鑽進了他的鼻孔,滲進了他的皮膚,任憑他怎麼呼吸,都甩不掉。
他心裡又恨又悔。
恨林墨心狠手辣,用這種法子羞辱他。
更悔自己昨天晚上豬油蒙了心,竟然會聽老娘的話,去乾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現在好了,錢沒撈著,自行車沒摸著,還惹了一身騷,成了全村人的笑話。
可再怎麼後悔,活兒還得乾。
林墨那小子的話還響在耳邊,要是不乾完,他真的會去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