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自有主事之人,買賣馬匹這等要務,他個小小驛卒確不敢擅專。
安頓好王海後,方餘趁著等候間隙,在驛站附近閒步踱轉,權當賞玩郊野風光。
可當方餘折返原處時,卻發現原本靠牆歇息的王海已不知所蹤。
王海?
方餘連喚數聲,四周寂然無聲。
他心中疑惑,又在院中各處尋覓呼喚,始終未見王海蹤影。
蹊蹺,以他眼下傷勢,能去何處?況且不過須臾工夫。
思忖間,方餘推開驛卒房門欲詢問。
屋內漆黑如墨,唯有幾縷月光透過窗格,依稀映照出幾張空無一人的通鋪。
人都去哪兒了?
王海獨自去林中養傷尚在情理之中,可驛卒們為何忽然蹤影全無?
屋裡的小子,彆白費力氣了!你的同伴在這兒。
方餘臉色驟變,奔出房門便見火光搖曳。兩名大漢拽著麻繩,將奄奄一息的王海死死捆住。
還以為你要當縮頭烏龜,連同伴性命都不顧。
為首之人穿著怪異,白布短衫配黑綢褲,顯得格格不入。
方餘冷聲道:諸位這般為難傷者,不怕江湖人恥笑?
江湖道義?能當飯吃嗎?匪首仰天大笑,小子,方才見你身手尚可,但這點把戲對我無用。隻要我打個手勢,弟兄們的天羅地網叫你寸步難行。
方餘眉梢微挑:未過招便口出狂言?
匪首嗤笑:少裝糊塗。你們既是買馬的客商,銀錢定在你身上。搜遍這廝卻半個銅板都沒有。
方餘恍然譏諷:我當是何方神聖,原是群見不得光的蟊賊。
匪首不怒反笑:小子,痛快交出錢財,否則休想活著離開。
說罷突然揮手。隻見王海脖頸套著繩圈,被兩名匪徒拽著懸在半空。
手腳麻利點!匪首陰惻惻道,我這兄弟力氣有限,耽擱久了繩子可不牢靠。
方餘凝視良久,終是開口:要多少?
匪首晃著五根手指:五十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他打量著少年單薄的行囊,自以為已是極限。不料方餘揚手拋出一支金鳳釵,冷光沒入塵土。
此物值百五十兩。方餘聲音冰寒,放人。
匪首忙不迭拾起金釵,指尖撫過簪尾餘紋,眼中迸出精光。身旁嘍囉急道:大哥,這小子身懷重寶,絕不能留活口!
四周匪徒皆露出豺狼般的凶相。匪首把玩金釵獰笑:這樣,你留下全部財物,我們保你三年太平,如何?
“庇護?”方餘唇邊掠過一絲森然冷笑,“本想少造殺孽,既然如此”他驟然抬眼,眸中寒光暴漲,“便叫你們連這金釵的邊都摸不著。”
哄笑聲戛然而止。匪首捧著腹部笑得前仰後合:“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崽子!今日饒你不死,但這物件必須”
話未說完,他猛然感到雙肩如負千鈞,仿佛憑空落下兩座山嶽。起初還以為是舊疾複發,可轉瞬間連指尖都無法抬起。
“現在得意,未免太早?”方餘話音甫落,匪首正要號令群攻,卻見少年袖間銀光驟閃。院內空氣驟然凝固,眾匪徒如墜膠漿。吊著王海的繩索突然節節崩斷,落地時竟已碎如齏粉。
幾名嘍囉麵麵相覷,待首領回神,隻見方餘正漠然睨視著他。
“快走!”
那首領雖預感到異樣,但喊聲未落,方餘已似旋風般將後方幫手儘數放倒。這些人連兵刃都未及出鞘,便已癱如爛泥。
連半聲哀嚎都未發出,他們便接二連三栽倒在地。
匪首見此情形,哪敢遲疑,轉身就往院門狂奔。豈料一隻手掌倏地扣住他肩頭,猛地回扯,將他整個人拋飛數丈,轟然撞穿土牆跌落塵埃。
“幕後主使是誰?”方餘單足踏住其咽喉,稍一發力便能斷其生機。那人哭嚎道:“英雄明鑒,當真無人指使!我們不過見財起意”
“求您網開一麵,留我狗命!今後願效犬馬之勞!”
方餘冷嗤:“還在嘴硬?可是要我立刻送你去見閻王?”說罷,足底又添三分力道。
“這群坐騎分明非本土所產,蹄上還粘著外鄉的塵土,作何解釋?”
對方麵色劇變,終於癱軟道:“既然瞞不過您是王老爺授意的。”
“哪個王老爺?王天林?”
匪徒雞啄米般點頭。方餘眉峰驟蹙王天林竟還敢生事?先前的懲戒還不夠?
“當真?”方餘眼鋒如刀。
“若有半字虛言,五雷轟頂!”他手忙腳亂摸出塊鐵牌,“這是中間人給的憑證,銀錢確是王老爺所出。”
方餘掂了掂手中令牌,青銅質地透著一絲涼意,鴛鴦樓三個篆字與水匪腰牌上的紋樣分毫不差。
鴛鴦樓是個什麼去處?莫非是你們的老巢?
大爺明鑒!小的們隻管收錢辦事,那接頭人每次都用這牌子許是背後東家的產業。跪著的漢子額角滲出血珠,您就當放個屁似的把我們放了吧!
方餘劍鞘挑起那人下巴:放虎歸山?
天地良心!哥幾個連夜滾出青州地界,這輩子都不敢往北邊瞧一眼!漢子突然膝行兩步,您瞧那十二匹烏餘踏雪,鞍轡都是鎏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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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餘瞥見樹影裡果然拴著幾匹神駿,忽然覺得索然無味。這些螻蟻的性命,還不值得汙了他的青霜劍。
倒是王天林這手兩麵三刀玩得蹊蹺白日裡還擺著接風宴,入夜就敢派死士截殺,莫非真以為抱上了什麼了不得的大腿?
待馬蹄聲消失在官道儘頭,王海已經撐著樹乾站了起來。他方才故意挨了兩記黑虎掏心,此刻吐納間竟隱隱顯出虎嘯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