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風波後的次日,雲逸像往常一樣前往兵部衙門點卯。他特意放慢了腳步,體內因昨夜強行催穀而略顯激蕩的真氣。在不斷的運轉下,已漸漸平複,隻是經脈間仍殘留著些許隱痛,提醒著他自身境界的不足。
他神色如常,與相熟的官吏點頭示意,然而敏銳的神識卻察覺到衙門內彌漫著與往日不同的緊繃氛圍。
一些低階官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麼,見他路過,便立刻閉口散開,眼神閃躲。
就連一向刻板寡言的周文謙主事,在與他交接文書時,目光也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瞬,雖未多言,但那眼神深處似乎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
“看來,碼頭上的事已經有了動靜。”雲逸心中已然明了。無論是漕幫還是那批神秘黑衣人,其背後牽扯的勢力恐怕都已有所行動,而自己這個昨夜出現在現場的“不明人物”,想必也已進入了某些人的視線。
他不動聲色,依舊埋頭於卷宗之中,隻是翻閱的速度更慢,更像是在“磨洋工”,實則心神更加警覺,留意著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
散衙時分,雲逸隨著人流走出兵部大門。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正打算像往常一樣步行回安仁坊,一名穿著普通家仆服飾、但眼神精悍、步履沉穩的漢子卻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低聲說道:
“雲將軍,侯爺有請,請隨小的來。”
雲逸目光一凝,認出此人是鎮北侯府徐銳的親衛之一。
他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跟著那親衛拐進了衙門側後方一條僻靜的巷子。巷子儘頭早已停著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普通青篷馬車。
親衛掀開車簾,雲逸彎腰鑽進車內。
馬車內部陳設簡單,卻異常穩固,行駛起來幾乎感覺不到顛簸。車簾垂下,隔絕了外界的視線,馬車並未駛向繁華街區,而是專挑僻靜小路,七拐八繞,最終從鎮北侯府的後門悄無聲息地駛入。
雲逸被直接帶到侯府的書房。
書房內隻點著一盞油燈,光線昏黃,徐銳並未穿著官服,隻是身著一身深色常服,背著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燭光映照下,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參見大將軍。”雲逸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坐。”徐銳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自己也在主位坐下。
他屏退了左右,書房內隻剩下他們二人,氣氛顯得有些肅穆。
“昨夜通惠碼頭,是你吧?”徐銳開門見山,目光如炬,直視著雲逸。
雲逸心中並不意外,以徐銳在軍中的勢力和眼線,得知此事並不奇怪。
他坦然承認:“是屬下。”
“胡鬨!”徐銳低聲斥責一聲,語氣中帶著責備,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可知道昨夜碼頭有多凶險?漕幫青龍分舵的劉三刀,可是出了名的亡命徒!還有那批黑衣人,來曆不明,手段狠辣,明顯是衝著滅口去的!你孤身前往,若非身手尚可,又有幾分急智,恐怕此刻已是一具浮屍了!”
“屬下知錯。”雲逸低頭認錯,態度誠懇,“隻是線索指向漕幫,屬下想儘快確認那批貨物是否與軍械有關,一時情急……”
“查案固然重要,但性命更為重要!”徐銳打斷他,語氣緩和了些,“你是我北境軍出來的尖刀,是陛下親封的驍騎尉,未來前程遠大,豈能輕易涉險?若你出了事,之前的種種努力,豈不是付諸東流?”
“大將軍教訓得是,屬下日後定當更加謹慎。”雲逸虛心接受教導。
徐銳看著他,歎了口氣:“罷了,年輕氣盛啊,也不全怪你。說說吧,昨夜到底是什麼情況?那批貨物,你可看清了?”
雲逸便將昨夜所見詳細稟報,從潛入貨棧發現可疑木箱,到黑衣人突然出現引發混戰,再到自己被迫出手阻攔、最終借力脫身的經過,一一道來,隻是略去了自己嘗試壓縮真氣爆發傷敵的細節。
徐銳聽得十分仔細,手指無意識地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擊著。
“黑衣人……訓練有素,帶有軍中路數……”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閃,“看來,除了我們和那些躲在暗處的蠹蟲,還有第三股勢力也盯上了這批臟貨。是想黑吃黑,還是……也想借此扳倒什麼人?”
他看向雲逸,語氣變得異常嚴肅:“雲逸,你卷入的這件事,恐怕比我們最初預想的還要複雜。兵部內部、漕幫,還有這批神秘黑衣人……這潭水下麵,可能藏著我們意想不到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