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將至,永州碼頭已被清出專門的泊位,水師兵士盔甲鮮明,持戟肅立,隔絕了閒雜人等的靠近。一眾永州文武官員按品級冠帶齊整,等候在鋪著紅氈的岸上。雖是按製迎接,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審視。觀風使,代天巡狩,其態度往往能左右地方官員的考績甚至前程,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雲逸站在武將隊列的前方,一身簇新的三品鎮北將軍常服,襯得他身姿越發挺拔。他麵色平靜,目光淡然地望著煙波浩渺的江麵,仿佛周遭隱隱的騷動與他無關。相較於文官們的惴惴不安,他顯得從容許多。
在他身側稍後,是同樣戎裝整齊的戚明月。她身姿筆挺,眉眼清冷,自帶一股水師將領的颯爽之氣,與雲逸的沉穩形成了微妙的互補。
“聽說這位周禦史出身清流,最重規矩體統,待會兒可莫要出了岔子。”旁邊有官員低聲交頭接耳。
“是啊,也不知雲將軍此番接待,安排得是否周到……”
竊竊私語聲中,林遠不知何時湊到了雲逸身邊。他今日倒是難得穿了一身符合他身份的錦袍,隻是那東張西望、搓著手一臉期待的模樣,依舊透著一股與周遭嚴肅氛圍格格不入的活躍氣。
“雲哥兒,都安排妥當了!”林遠壓低聲音,邀功似的說,“驛館那邊,一應用度都是我親自過目的,保證挑不出半點毛病!尤其是那套茶具,周大人見了必定歡喜!我還特意請了永州最好的琴師,晚上可在驛館撫琴助興,風雅!絕對風雅!”
雲逸眼皮都沒抬,隻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他實在懶得評價林遠這些“錦上添花”的舉動。
戚明月在一旁聽得清楚,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牽動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冰山模樣。
就在這時,江麵上一艘懸掛著禦史台旗號和欽差旌節的官船,在幾艘水師戰船的護衛下,緩緩破浪而來。船身吃水頗深,顯是載重不小,船頭甲板上,隱約可見一群身著青袍的隨員簇擁著一位身著緋色官袍的身影。
碼頭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官員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整理衣冠。
官船穩穩靠岸,跳板搭好。率先下船的是一隊神情冷峻、按刀而立的護衛,迅速在紅氈兩側布防。隨後,才是那位緋袍大員。
隻見此人約莫四十許年紀,麵容清臒,三縷長須修剪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顧盼間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頭戴獬豸冠,身著緋色孔雀補子官袍,正是此番南下的觀風使,禦史台侍禦史周正清。
周正清步下跳板,步履沉穩,目光緩緩掃過迎接的眾官員,在看到雲逸和戚明月時,略微停頓了一瞬。
“下官等恭迎周禦史!”以永州刺史為首的文武官員齊齊躬身行禮。
周正清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聲音清越而帶著官腔:“諸位大人免禮。本官奉旨南來,觀風問俗,考察吏治,還望諸位同僚鼎力配合。”
一番例行的官麵寒暄過後,周正清的目光落在了雲逸身上,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這位想必就是近日名動朝野的雲逸,雲將軍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雲逸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禮道:“周禦史過譽,末將雲逸,見過禦史大人。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為國效力,何談辛苦。”周正清擺了擺手,目光又轉向戚明月,“這位便是靖海大將軍之女,戚明月戚將軍?戚將軍巾幗不讓須眉,威震東南海疆,本官亦久仰大名。”
戚明月抱拳行禮,聲音清冷如常:“戚明月見過周禦史,職責所在,不敢當大人謬讚。”
周正清點了點頭,對二人得體的應對似乎還算滿意。他的視線在迎接隊伍中掃過,當看到站在雲逸側後方,努力想表現出莊重模樣卻依舊顯得有些“突出”的林遠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一蹙,但並未說什麼。
接下來便是冗長的介紹與寒暄,永州地方官員一一上前見過欽差。林遠瞅準機會,也想湊上前混個臉熟,卻被雲逸一個眼神製止,隻得悻悻地縮了回去。
迎接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完畢。周正清並未多做停留,便在永州刺史等官員的簇擁下,登上了前往驛館的馬車。
看著欽差儀仗遠去,碼頭上的人群漸漸散去。雷豹湊到雲逸身邊,低聲道:“頭兒,這位周大人,看著不太好相與啊。”
雲逸望著車隊揚起的塵土,神色平靜:“清流禦史,又是代天巡狩,架子大些也屬正常。是騾子是馬,總得遛遛才知道。走吧,回去準備一下,晚些時候,少不了要去驛館拜會。”
他又看了一眼旁邊還在伸著脖子張望的林遠,補充道:“林遠,你晚上安分點,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往周禦史跟前湊。”
林遠“啊?”了一聲,臉上寫滿了失望,但在雲逸不容置疑的目光下,隻好蔫頭耷腦地應了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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