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蒸汽裹著飯菜香飄得滿屋子都是，碗筷碰撞的叮當聲、同學間的說笑聲混在一起，鬨哄哄的。
李衛紅端著盤子剛在長桌角坐下，聽見鄰桌的議論聲順著風飄過來。
“你們看見許衛東的數學成績沒？才多少分！我記得他高考數學都快滿分了吧？這落差也太嚇人了。”
“可不是嘛！”旁邊一個女生也插了嘴，手裡的筷子還頓在半空，“還有李建國，英語那卷子慘得沒法看，連‘environent’都拚錯了，雖說以前沒學過英語，可這基礎題錯得也太離譜了，他咋考上燕京大？”
秦凱歌原本低著頭扒飯，聞言忽然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有些人啊，就是吃了運氣的巧，高考那套題剛好撞他槍口上了，真到大學考真本事，立馬露餡了唄。”
這話一出，旁邊幾人立馬交換了個眼神，低低的笑聲飄過來，透著股說不出的意味。
李衛紅聽得心裡不太舒服，扒拉著碗裡的青菜，眉頭皺著，側身湊到蘇禾耳邊，小聲嘀咕：“蘇禾，你說他倆是不是太倒黴了？剛上大學不適應，還是壓力太大沒發揮好？”
蘇禾吃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指尖的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學校有老師盯著呢，真有問題他們會處理，咱們跟他倆也不熟，不清楚情況先彆瞎猜了。”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犯嘀咕，從高考到期中考試，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成績怎麼能從拔尖跌到及格線都摸不著？
上輩子她可是聽不過不少私下裡做手腳的事，這兩人的高考成績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不過沒憑沒據的，她可不敢隨便說出口？隻能把疑問壓在心裡。
燕京大這種老牌大學，老師肯定比她們聰明，就算有什麼事，學校會調查。
食堂的議論還沒散去，下午的大課氛圍就更不對勁了。
講台上的老教授拿著教案講得唾沫橫飛，底下有好幾個人魂不守舍的——許衛東縮在最後一排，腦袋快埋到課桌裡了，連老師點他名字回答問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李建國倒是坐得筆直，脊梁挺得像根棍兒，可手裡的鋼筆被他攥得指節發白，筆記本上連一個字都沒寫。
下課鈴一響，平時愛圍著老師問問題的學生立馬湊了上去，許衛東和李建國卻跟踩了風火輪似的，抓起書包往教室外衝，頭都不回。
這反常的樣子，讓原本就有的嘀咕聲更盛。
教室裡的同學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裡都帶著揣測，可沒一個人先開口，就這麼憋著股心照不宣的沉默。
往後幾天，這股疑雲跟長了腿似的，在校園裡飄來飄去。
水房打水，聽見女生們湊在一塊兒，壓低聲音：“李建國那英語卷子我瞅見了，連最基礎的一般現在時和現在進行時都分不清，這水平咋考進燕大的啊？”
宿舍走廊裡，兩個男生靠在牆上抽煙，其中一個搖著頭歎氣：“許衛東那數學成績離譜，真要是憑真本事考進來的，我把這煙頭都吃了！”
就連圖書館最安靜的角落，都會飄來幾句“會不會是……”
後半夜的風裹著涼意，係主任辦公室的門縫裡，悄悄塞進來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信。
沒寫抬頭，也沒署名，隻有一行“緊急”兩個。
第二天一早，林教授推開辦公室門，腳剛邁進去瞥見地上的信，撿起來拆開——裡麵是張普通的橫格紙，字跡工整得有些刻意，上麵一條一條列著許衛東、李建國幾個人的成績：高考和其中成績的對象，期中排名全係倒數第五……
林教授拿著信紙，心緒翻滾。
恢複高考是國家重舉，真要是出了成績造假的事，可不是小事！
她拿起電話想打給教務處，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停住了：這事太過敏感，不能草率，先問問任課老師的意見。
拉開抽屜取出學生名冊，林教授用紅筆在許衛東、李建國的名字上畫了圈，又讓助教把幾位任課老師請過來。
最先到的是數學係的陳教授，一進門就歎了口氣：“林教授，我正想找你說許衛東的事呢！這孩子上課總坐最後一排，我點他回答課本上的基礎題，他都支支吾吾說不上來——期中考試那幾道題，全是我課上反複講過的原題，他居然一道都沒對，這不正常啊！”
接著來的英語教研室的林老師也皺著眉：“李建國的情況更費解，全班同學都是從零開始學英語，就他連‘一般過去時’和‘現在完成時’都分不清，上課提問總說‘沒聽懂’，可課後也沒見他來問過，這狀態不像是想學好的樣子。”
林教授邊聽邊在筆記本上記，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
送走幾位老師後，她獨自在屋裡踱來踱去，窗外的梧桐樹影隨著太陽西斜越拉越長，心裡的疑慮也越來越重。
直到傍晚，林教授終於拿起電話，撥通了教務處周處長的號碼：“周處長，我是西語係林嵐，我們係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涉及幾個學生的高考成績和期中成績差距太大，懷疑有問題，得跟您當麵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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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處長的聲音透著股凝重：“林教授，我正想聯係你——教務處今早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信，不光你們係，數學係、物理係也有舉報。這事非同小可，你馬上帶著信過來，咱們立刻開會。”
“好，我這就過去！”林教授掛了電話，把舉報信和學生成績表都塞進公文包，快步走出辦公室。
穿過教學樓長廊，幾個學生笑著跟她打招呼，她勉強應著，腳步沒停——眉頭一直鎖著，心裡反複琢磨：這要是真查出成績造假，恢複高考第一年就出這麼大的事，影響可就太壞了。
趕到行政樓時，周處長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門一關：“情況比咱們想的複雜，好幾個係都有類似舉報，看來不是個彆現象。”
林教授把材料攤在桌上：“我們係那兩個學生，任課老師都反映平時表現不對勁，基礎題都不會做；還有幾個成績波動大的。”
兩人對著成績單看了半天，辦公室裡靜得隻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最後還是周處長先開口：“成立調查組，徹查到底！恢複高考的招牌不能砸，公平公正必須守住！”
“我建議先調閱他們的高考原始檔案，再找學生談話，”林教授補充道，“要是真有問題……”
話沒說完，兩人都沉默了——真要是查出來，這事兒可就不太妙了。
周處長拿起電話：“我這就向校黨委彙報，你先回去準備材料，明天一早啟動調查。”
林教授走出行政樓時，天已經全黑了，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晚風裹著梧桐葉的氣息吹過來，她沒心思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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