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令人窒息的沉寂過後，爆發出了一陣潮水般的掌聲！
“啪！啪！啪！啪！”
何老先生第一個站了起來，他一邊用力地鼓掌，一邊激動得滿臉通紅，仿佛親眼見證了愛因斯坦寫下e=c2的那個偉大瞬間。
“妙啊！老板！太他媽的妙了！”
他一拍大腿，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有些顫抖。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老板您要的根本不是醜！您要的，是一種‘反商業’、‘反美學’的，獨一無二的，高級藝術表達體係啊！”
“‘霧霾灰’！它代表的不是顏色，是都市人呼吸的壓抑！‘鹹菜綠’！它象征的不是物體，是被生活反複醃製後的麻木！這不是色彩學，同誌們！這是符號學！是視覺隱喻！是比那些掛在美術館裡的現代藝術還要高級一萬倍的東西！”
一位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資深原畫師，也激動地站了起來，他指著白板上那張“便秘臉”，像是破解了一道世界級的數學難題。
“我懂了！老板說的‘便秘感’表情，才是我們這個項目最大的技術難點和藝術追求點！它的每一幀細微變化都至關重要！比如，馬浪要歎一口氣，我們不能隻畫一下，草草了事！”
“我們要用十幾張，不！我們要用三十張原畫，去表現他從吸氣時的猶豫，到胸腔憋氣的痛苦，再到最終吐出那一口充滿了絕望的濁氣的完整過程！這裡麵，要有層次感！要有節奏感！要有一種讓時間都為之靜止的，無儘的悲傷！”
這位原畫師越說越激動，大手一揮：
“我決定了！這個項目的原畫張數，要在行業標準的基礎上，翻三倍！我們就是要用這種極端的‘慢’，來對抗這個追求‘快’的浮躁時代！”
這話一出，鮮時光在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讚：好兄弟！夠上道！這製作成本，瞬間又翻了幾番啊！虧損大業，後繼有人啊！
解決了視覺這個虧錢大頭，鮮時光又把魔爪伸向了聽覺。
光畫麵勸退還不夠，聲音必須也得達到讓人聽了想當場拔掉耳機，順便把手機一起扔出窗外的效果才行！
於是，在配音環節，鮮時光再次展現了他作為“暴君”的獨斷專行。他大筆一揮，直接槍斃了配音導演提交上來的，那份包含了十幾個業內頂級聲音大咖的候選名單。
“不行！他們的聲音太好聽了！太有磁性了！太有感情了！”
“我們主角的聲音，必須是乏味、無聊、毫無特點的！要像一杯放了三天的白開水，喝起來甚至有點塑料味兒！”
“這樣，才能完美地襯托出他那空洞的內心世界！”
在全公司茫然的目光中，鮮時光發布了一則堪稱奇葩的內部招聘啟事。他要通過海選，找出公司裡聲音最“路人”，最“催眠”的兩位員工，來為這部“史詩級大作”獻聲。
經過一輪又一輪讓人啼笑皆非的“災難級”試音後，兩位“天選之子”，終於脫穎而出。
第一位，來自財務部，是一位名叫“張精準”的大姐。她的特點是，說話永遠像是在念財務報表，不帶任何感情起伏，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阿拉伯數字，精準、冰冷且不容置疑。
第二位，來自it部，是一位名叫“李困”的程序員小哥。此人常年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夢遊狀態，說話語速極慢，聲線毫無波瀾，每一個字之間都仿佛隔著一個世紀的沉默，充滿了“宇宙重啟，與我何乾”的超然氣息。
試音室裡，災難，不，是奇跡，正在發生！
李困，這位it部的“瞌睡之王”正戴著耳機，有氣無力地對著麥克風，念出了鮮時光親自撰寫的那句紮心台詞：
“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呢……”
那語調，慢得像一台快要沒電的複讀機，每一個字都仿佛是用儘了他畢生的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控製室外，鮮時光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對！就是這個味兒！夠無聊！夠催眠！聽得我……都快睡著了！完美！
他已經可以預見到，觀眾在電影院裡聽到這種配音，不出三分鐘，絕對會集體進入夢鄉，然後醒來之後怒打一星差評！
然而，當音軌和畫麵第一次合成時，更詭異的化學反應發生了。
大屏幕上，那匹擁有著“便秘臉”的馬浪，緩緩地以一種ppt翻頁般的速度，抬起了它那空洞的雙眼。
緊接著，李困那夢遊般毫無感情的，甚至還帶著一絲剛睡醒的含糊的棒讀式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那種聲音上的“無力”，和畫麵上那張“努力想笑卻失敗了”的臉，竟然……產生了一種荒誕而又完美的協調！
一種“老子已經懶得跟這個世界計較了”，看破紅塵的高級疏離感，瞬間擊中了在場的所有人！
“啪！啪！啪！”
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何老先生激動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指著屏幕，聲音因為激動而再次破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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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來之筆！這絕對是動畫配音史上一次劃時代的神來之筆！”
“你們聽！這種刻意的疏離棒讀！這不是技巧的缺失，這是藝術的升華！這是一種‘禪意’！一種‘看破紅塵，萬事皆空’的禪意啊！”
“它完美精準地，詮釋了角色內心的那片無垠的巨大空無！老板！”何老先生滿臉通紅地轉過頭，用一種看神的眼神看著鮮時光，“您……您究竟是怎麼找到這兩位深藏不露的聲音藝術家的？！”
從此，鮮時光每次來工作室視察，都成了一場他個人與整個團隊之間的，充滿了默契的“雙贏”活動。
他欣慰地看著屏幕上那灰暗得讓人想得眼部結石的畫麵，那慢得能讓急性子當場心肌梗塞的節奏，那張充滿了“便秘式哲學”的馬臉，再配上那“鬼才”一般催人入睡的棒讀式配音……
他覺得，這個項目，穩了！徹底穩了！
這次彆說盈利了，能把投資額虧掉99，都算是自己手下留情了！
他滿意得想當場給係統磕一個，以感謝它提供了這麼好的一個虧錢平台。
而工作室裡的全體成員，看著老板每次視察時，臉上露出的那種欣慰、滿意，充滿了“一切儘在掌握”的笑容，他們內心的狂熱和崇拜，也隨之攀升到了一個新的頂峰。
他們覺得，這位偉大的老板，正冒著巨大的商業風險，忍受著外界可能的一切非議與不解，孤獨但無比堅定地帶領著他們，在進行一場注定要載入世界動畫史冊的，前無古人的偉大藝術實驗。
這種完美的雙向奔赴，認知錯位的閉環，讓整個項目的創作氛圍，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近乎癲狂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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