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踏著月色走進北域深處的“落霞穀”時,穀口的老鬆樹下正圍著一群人。借著朦朧的月光,能看見他們大多衣衫襤褸,懷裡抱著裹得嚴實的孩童,其中一個中年婦人正低聲啜泣,懷裡的孩子發著高燒,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卻乾裂起皮。
“張郎中說這是‘寒戾症’,是被星獸帶的戾氣侵了體,普通草藥沒用。”一個漢子蹲在地上,用拳頭狠狠砸著地麵,“穀外的路被塌石堵死了,想送孩子去鎮上都不行,這可咋整!”
林辰走近時,劍鞘上的微光突然亮了亮,照在孩子滾燙的額頭上。說來也奇,那孩子原本急促的呼吸竟平穩了些,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像是要喝水。
“你是……”漢子警惕地抬頭,看清林辰腰間的劍鞘時,眼神鬆了些,“是修士?”
林辰沒直接回答,隻是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孩子的額頭。掌心的金紋順著指尖滲入,像一縷清泉流過孩子的經脈,那些纏繞在他體內的淡黑色戾氣,竟隨著金紋的遊走慢慢消散。他又從行囊裡摸出個水囊,小心地給孩子喂了幾口溫水,孩子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這……這就好了?”婦人又驚又喜,眼淚掉得更凶,卻帶著笑,“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我不是仙師,叫我林辰就好。”林辰收起水囊,目光掃過周圍的人,“你們都是落霞穀的村民?”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歎了口氣:“我們是穀裡‘守林村’的。三天前,一群帶黑氣的星獸闖進穀,不僅毀了莊稼,還傷了好幾個後生。我們怕再出事,就帶著孩子往穀外逃,沒想到半路上遇到山塌,把路堵死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山洞,“隻能暫時躲在那裡,可洞裡潮,孩子們都受了寒,這才病倒了。”
林辰跟著他們往山洞走。洞口用幾塊破木板擋著,風一吹就吱呀作響,洞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十幾個孩子擠在鋪著乾草的角落裡,大多臉色蒼白,眼神蔫蔫的。
“這洞太濕,久住會生病。”林辰走到洞深處,用劍鞘在石壁上敲了敲,“裡麵是空的,應該有乾燥的空間。”他揮劍斬斷纏繞的藤蔓,果然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縫,縫後隱約有光亮。
“我去看看!”剛才的漢子自告奮勇,鑽進窄縫後沒多久,就傳來他驚喜的喊聲,“裡麵是個大石窟!還有柴火!”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七手八腳地把孩子抱進石窟。石窟裡果然乾燥寬敞,角落裡堆著些枯枝,石壁上還殘留著燒火的痕跡,像是以前獵戶歇腳的地方。漢子麻利地生起篝火,火光舔著柴木,發出劈啪的聲響,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暖暖的。
林辰坐在篝火旁,看著孩子們圍著火焰漸漸有了活力,有的開始小聲說話,有的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他解下劍鞘放在腿上,鞘上的微光與火光交融,竟在石壁上投下些細碎的影子,像一群跳躍的小獸。
“林小哥,你這劍鞘真神。”老者湊過來,看著鞘上的微光,“剛才照在孩子身上,那光都是暖的。”
林辰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這上麵的光,是很多人心裡的暖意聚成的。人心暖了,光自然就暖。”他想起無鋒上師說的“劍心即人心”,此刻才真正懂了——所謂劍鞘藏鋒,藏的不是鋒芒,是把彆人的冷暖放在心上的柔軟。
半夜時,守在洞口的漢子突然喊了一聲:“有動靜!”
眾人頓時緊張起來,林辰起身走到洞口,借著月光看見十幾個黑影在穀中徘徊,正是之前帶黑氣的星獸。它們似乎被石窟裡的火光吸引,卻又不敢靠近,隻是在穀口焦躁地踱步,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
“它們怕火?”婦人抱著孩子往後縮了縮。林辰卻搖了搖頭:“它們怕的不是火,是火裡的‘人氣’。”他指著星獸身上的黑氣,“這些戾氣最怕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牽掛和暖意,就像冰雪怕太陽。”
他轉身回到石窟,把劍鞘放在篝火邊。鞘上的微光突然暴漲,順著火光漫出洞口,在穀中織成一張淡淡的光網。星獸們被光網一碰,身上的黑氣就像被燙到般縮了縮,嘶吼聲也變得怯弱起來,沒多久就夾著尾巴跑進了密林。
“真的走了!”孩子們拍著手歡呼起來,剛才還蔫蔫的模樣一掃而空,圍著林辰問東問西。
“林大哥,你的劍鞘是不是會法術?”
“那些星獸為什麼怕它呀?”
“你是不是很厲害的劍修?”
林辰笑著一一回答,沒說自己的劍多鋒利,隻說:“這劍鞘裡,住著很多像你們爹娘一樣,願意守護家的人。星獸怕的,是他們的心意。”他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守”字,“你們看,這個字念‘守’,就是守著彼此,不讓壞人欺負。”
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突然說:“我娘說,我爹就是守林人,他在山上擋星獸,讓我們先跑。”她說著,從懷裡摸出塊小小的木牌,上麵刻著半個“守”字,“這是我爹給我的,說找到他,就能拚出整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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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的心輕輕一動,從劍鞘上取下一片剛才被火光烤得溫熱的木片,用金紋在上麵刻下另一半“守”字,遞給小姑娘:“拿著,等找到你爹,把它們拚在一起,就完整了。”
小姑娘接過木片,小心翼翼地拚好,舉起來對著火光看,眼裡閃著光:“真的拚上了!謝謝林大哥!”
看著她雀躍的樣子,林辰突然想起劍塚裡那些斷劍。或許,每柄斷劍都曾守護過這樣的期盼,每道缺口都藏著一個未說完的“守”字。而他的劍鞘,不過是把這些散落的期盼和未儘的守護,暫時收在了一起。
天快亮時,林辰被一陣窸窣聲吵醒。他睜開眼,看見老者正借著晨光,用碎石在石窟的石壁上刻著什麼。走近一看,竟是剛才他在地上畫的那個“守”字,隻是老者刻得格外認真,每個筆畫都鑿得深深的。
“等我們走了,後來的人看到這個字,就知道這裡曾有人守過。”老者擦了擦額頭的汗,“就像以前的守林人,在樹上刻記號,告訴後來的人哪裡有險,哪裡能歇腳。”
林辰望著石壁上的字,突然明白“傳承”從不是什麼宏大的儀式。它就藏在這鑿刻的筆畫裡,藏在小姑娘拚合的木牌裡,藏在每個普通人“我來過、我護過”的念想裡。就像無鋒上師的竹劍,不必留在世人的記憶裡,隻要它曾擋過落石、護過孩童,就夠了。
清晨的陽光穿過穀口,照在石窟的石壁上,把“守”字的筆畫染成了金色。林辰幫村民們清理了穀口的塌石,又教他們辨認能驅散戾氣的草藥,才準備繼續往北走。
“林小哥,往北去是‘黑風嶺’,那裡星獸最多,你可要當心啊。”老者塞給他一包烤好的紅薯,“填填肚子,路上有力氣。”
小姑娘跑過來,把拚好的“守”字木牌塞到他手裡:“林大哥,這個給你。我爹說,帶著守護的心意,就不會迷路。”
林辰接過木牌,輕輕放進懷裡,與劍鞘貼在一起。鞘上的微光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亮得格外溫柔。他揮揮手與眾人道彆,轉身走進晨光裡,背影被拉得很長,卻透著股踏實的力量。
走到黑風嶺邊緣時,林辰遇到了一隊巡山的修士。為首的是個年輕女子,穿著一身利落的青衣,腰間佩著柄細長的劍,劍穗上係著枚與無鋒上師相似的玉牌,隻是更小巧些。
“你是路過的修士?”女子攔住他,眼神警惕卻不失禮貌,“黑風嶺裡戾氣重,星獸成群,非必要的話,最好繞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