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一連下了三日,望風驛的屋簷下懸著長長的冰棱,像誰用冰雕琢的劍。林辰正在驛站的火塘邊翻看著祖父手劄的最後幾頁,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一座名為“懸空寺”的古刹,據說藏在暗針葉林深處,百年前曾是星官們觀測星軌的據點,後來因“畫皮詭影”作祟而廢棄。
“沈兄送來的拓片你看了嗎?”雲舒端著兩碗熱騰騰的藥粥走進來,青銅燈懸在門邊,幽藍火焰將門外的雪影映在牆上,像幅流動的畫,“他說懸空寺的石碑上,刻著與星舟沉星紋相似的符號,隻是多了雙眼睛。”
林辰接過拓片,上麵的符號扭曲如蛇,蛇眼處的鑿痕異常新鮮,顯然是近年才被人補上的。他指尖劃過符號,星引劍突然輕顫,劍身上浮現出模糊的畫麵——個披著袈裟的僧人正在石碑上刻字,袈裟下露出的手腕,戴著與李嵩同款的墨玉手鏈。
“是李嵩的餘黨!”林辰猛地起身,火塘裡的火星濺到地上,“他們在懸空寺搞鬼!”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馬蹄聲,一個渾身是雪的驛卒滾下馬背,手裡攥著半塊染血的僧袍:“林先生!圓空小師父……被人抓走了!這是在暗針葉林邊緣發現的!”
僧袍的布料是靜心禪院的樣式,上麵繡著的“空”字被血浸透,邊緣還沾著幾根黑色的羽毛——那是暗針葉林特有的“影鴉”的羽毛,這種鳥隻在懸空寺周圍棲息。
“他們想用圓空引我們去懸空寺。”雲舒將青銅燈係在腰間,藥簍裡塞滿了醒心草和鎮魂符,“老道長說懸空寺的‘迷魂壁畫’能讓人分不清虛實,我們得小心。”
兩人快馬加鞭衝進暗針葉林,雪地上的腳印雜亂無章,有圓空的小布鞋印,也有成年男子的靴印,還有影鴉的爪印,一直延伸向密林深處。越往裡走,空氣越陰冷,雪地上開始出現散落的佛珠,每顆佛珠上都刻著半個“佛”字,顯然是圓空故意留下的記號。
黃昏時分,懸空寺的輪廓終於在風雪中顯現。這座古寺果然如其名,建在陡峭的懸崖上,隻有一座搖搖晃晃的吊橋與外界相連,寺門上方的“懸空寺”匾額早已腐朽,隻剩下“空”字在風中吱呀作響。
“橋是斷的。”林辰勒住馬,吊橋的鐵鏈上纏著黑布,黑布下隱約能看到斷裂的木板,“他們在橋上做了手腳。”
雲舒的青銅燈突然指向懸崖側麵,那裡的積雪下露出一串鑿痕:“是暗衛的攀岩記號!祖父手劄裡提過,懸空寺有密道通往寺內。”
兩人順著鑿痕爬上懸崖,密道入口藏在一處瀑布後的岩縫裡,岩縫上刻著守靈符,顯然是星官們留下的。林辰用星引劍挑開符紙,密道內的黴味混雜著檀香撲麵而來,與靜心禪院的香火味一模一樣。
密道儘頭是間禪房,房內的油燈還亮著,桌上擺著未吃完的齋飯,圓空的小布包放在桌邊,裡麵的經文被翻到“心經”那頁,空白處用炭筆寫著“畫皮”二字。
“他在提醒我們小心畫皮詭影。”雲舒拿起經文,指尖觸到炭字時,經文突然自燃,灰燼在空中拚出寺內的地圖,“主殿有壁畫!”
兩人衝出禪房,寺內的積雪足有半尺深,顯然已很久無人踏足。主殿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低低的誦經聲,聽起來像極了圓空的聲音。林辰握緊星引劍,推門的瞬間,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主殿的四壁畫滿了飛天仙女,色彩鮮豔得仿佛昨日才畫成,仙女們的臉竟全是雲舒的模樣,正對著他巧笑倩兮。而誦經的“圓空”,背對著他們坐在蒲團上,穿著小和尚的僧袍,手裡卻把玩著顆墨玉,正是李嵩的遺物。
“林辰,彆信他!”壁畫上的“雲舒”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哭腔,“我才是真的!他被畫皮詭影附身了!”
“林哥哥,她在騙你!”蒲團上的“圓空”轉過身,臉卻變成了雲舒的模樣,眼神陰鷙,“壁畫裡的才是詭影!”
林辰的星引劍劇烈震動,劍身上的星紋忽明忽暗——兩個“雲舒”的氣息竟一模一樣,連清靈之氣的波動都分毫不差。他突然想起雲舒曾說過,她的清靈之氣有個獨特的頻率,隻有青銅燈能完全匹配。
“青銅燈借我。”林辰對蒲團上的“雲舒”說。
“彆給他!”壁畫上的“雲舒”尖叫著撲過來,伸手去搶林辰腰間的劍,“他想毀掉燈!”
林辰側身避開,星引劍的光芒掃過撲來的“雲舒”,她的身影突然變得透明,壁畫上的飛天仙女也隨之消失了一塊。而蒲團上的“雲舒”,看到這一幕後突然冷笑,臉上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李嵩餘黨張遷的臉——他竟戴著張用邪術製成的人皮麵具!
“果然瞞不過你。”張遷扔掉麵具,手裡的墨玉突然爆發出黑氣,主殿的壁畫開始蠕動,無數張人臉從畫中伸出,有靜心禪院的僧人,有望風驛的村民,甚至有林辰和雲舒的臉,“這些都是被畫皮詭影吞噬的魂靈,今天就讓你們也成為壁畫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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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的青銅燈突然暴漲,幽藍火焰將主殿中央的香爐點燃,檀香與燈焰結合,散發出淨化邪氣的白煙:“畫皮詭影怕至純的香火!”她將圓空的經文扔進香爐,經文燃燒的火焰順著壁畫蔓延,畫中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
林辰的星引劍與星紋共鳴,劍光劈開黑氣,直刺張遷手中的墨玉。張遷卻不閃不避,任由劍光刺穿墨玉,黑氣瞬間將他包裹,他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裂開,化作個巨大的影怪,身上披著無數張人臉組成的“皮”。
“這才是畫皮詭影的本體!”林辰大喊著後退,影怪的利爪掃過壁畫,被碰到的地方竟滲出鮮血,“它在用張遷的身體和墨玉的煞力融合!”
影怪發出刺耳的尖嘯,無數張人臉從它身上飛出,撲向林辰和雲舒。雲舒的青銅燈形成光盾,擋住大部分人臉,卻仍有幾張穿過光盾,貼在林辰的手臂上,像烙鐵般灼燒——那是他最在意的人的臉:母親、祖父、阿竹……
“放開他!”雲舒將清靈之氣注入星引劍,劍身上的星紋與燈焰交融,形成柄光刃,狠狠砍向影怪的脖頸。影怪的動作頓了頓,身上的人臉突然扭曲,露出底下隱藏的星官服飾——是百年前失蹤的星官!
“他們沒死!”林辰恍然大悟,“畫皮詭影吞噬了他們的魂靈,用他們的靈力維持存在!”
他想起祖父手劄裡的記載:畫皮詭影本是星官們用來儲存記憶的術法,後來被邪修篡改,才變成吞噬魂靈的邪術。他突然將星靈血噴在星引劍上,劍身上的星紋與壁畫上的星軌符文產生共鳴,那些被吞噬的星官虛影從影怪體內掙脫,對著林辰深深一揖,然後化作金光,融入劍光之中。
“不——!”影怪發出絕望的嘶吼,身上的人臉紛紛脫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煞氣,“我才是懸空寺的主人!”
林辰與雲舒對視一眼,同時催動靈力。星引劍的光刃與青銅燈的火焰合二為一,形成道巨大的光柱,將影怪徹底包裹。影怪在金光中迅速消融,主殿的壁畫也隨之褪色,露出底下被覆蓋的守靈符——原來星官們早就在此設下了最後的防線。
當光芒散去,主殿中央的蒲團上,圓空正抱著膝蓋昏睡,臉上帶著淚痕,顯然是被迷暈後藏在這裡的。林辰抱起他,發現他的僧袍裡藏著塊小小的守靈石,正是了塵和尚給他的護身符,難怪能抵擋詭影的侵蝕。
“我們找到他了。”雲舒輕輕撫摸圓空的頭發,青銅燈的火焰映著她眼底的疲憊與釋然。
走出懸空寺時,風雪已經停了,月光透過暗針葉林的縫隙灑下來,照亮了吊橋斷裂處的黑布——布上繡著的,竟是蝕星族的邪眼符號。林辰將黑布扯下,布的背麵用血寫著行字:“星軌已亂,終局將近——墨”。
“是墨先生的筆跡!”雲舒的聲音發顫,“他沒死?”
林辰握緊手中的守靈石,石上的溫度與鎮煞佩遙相呼應:“不管是誰,我們都接下了。”他看向東方的天際,那裡的啟明星格外明亮,“天亮了。”
圓空在林辰懷裡動了動,迷迷糊糊地說:“林師兄……雲師姐……壁畫裡的仙女……說春天快到了……”
林辰低頭笑了,星引劍的光芒在雪地上劃出溫暖的軌跡。他知道,終局或許真的不遠,但隻要還有人記得春天的模樣,還有人願意為守護這縷春光拔劍,北境的故事,就永遠不會落幕。
暗針葉林的深處,影鴉的啼叫聲漸漸遠去,仿佛在為消逝的詭影送行。而懸空寺的殘鐘,在月光下輕輕晃動,發出悠長的餘音,像在訴說著百年的恩怨,終於在此刻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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