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了工,阿默去鎮上打聽護衛隊最近的動向,尤其查“衛三”的人際關係;林辰留在穀裡,重新檢查藥圃東側的紫菀花叢,看有沒有更明顯的痕跡。
林辰在花叢裡蹲了大半天,指尖拂過每一片沾著露水的花瓣,忽然在最邊緣的地方發現了塊黑色的碎布,和昨晚黑影身上的質地一樣,而且布角繡著半朵被腐蝕的蓮花——那是百草穀十年前的藥童製服紋樣。
“十年前……”林辰心裡一動,想起老藥農說過,十年前穀裡出過場意外,一批新采的蝕骨蟲標本泄露,咬傷了三個藥童,後來那三個藥童就突然失蹤了,大家都以為是受不了疼跑了。
他快步去找老藥農,對方正在曬藥草,聽到“蝕骨蟲”和“失蹤藥童”,手抖了一下,竹匾裡的艾葉撒了一地。“你……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老叔,”林辰的聲音放輕,“那三個藥童裡,是不是有個姓衛的?”
老藥農沉默了半晌,蹲在地上撿艾葉,聲音帶著點發顫:“是……有個叫衛明的,當時才十五歲,最機靈的一個……那天他值夜班看管標本箱,第二天箱子就破了,他胳膊被咬傷了,我們要送他去治,他說啥也不肯,夜裡就不見了……”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他是不是總往亂石灘跑?聽說那裡有他偷偷養的狼崽。”
老藥農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震驚:“你怎麼知道?那狼崽是他從山裡撿的,藏在亂石灘的山洞裡,我們都勸他彆養,他不聽……”
真相漸漸清晰——衛明當年被蝕骨蟲咬傷,沒及時治療,毒液侵蝕了身體,慢慢變異成了人形怪物,而老李作為當年的護衛隊員,或許知道內情,甚至參與了掩蓋真相,昨晚的相遇,更像一場遲來的對峙。
傍晚時阿默回來了,帶回的消息印證了林辰的猜測:“衛三是衛明的堂哥,十年前就是他幫衛明藏在亂石灘的山洞裡,後來衛三在一次巡山時失蹤,大家都以為是被狼叼走了……”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塊玉佩,“在衛三的住處找到的,背麵刻著‘明’字。”
雨又開始下了,這次帶著股涼意。林辰看著那塊玉佩,忽然想起昨晚黑影領口的縫隙裡,似乎露出過塊類似的玉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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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怪物,”林辰輕聲道,“他是被毒液逼瘋的人。”
阿默靠在門框上,歸一劍的劍穗垂著,槐葉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那現在……怎麼辦?”
林辰抬頭望向窗外的雨幕,沉水劍的金線在指尖緩緩流轉:“找到他,或許……還有救。”
四、亂石灘的回響
亂石灘在穀南十裡外,遍地都是拳頭大的碎石,中間藏著十幾個深淺不一的山洞,風穿過石縫時,像狼在哭。林辰和阿默趕到時,正趕上退潮,灘塗裸露出大片黑色的淤泥,印著串歪歪扭扭的腳印,一邊深一邊淺,像是拖著條傷腿。
“在那邊。”阿默指著最深處的山洞,洞口掛著塊破爛的獸皮,正是老李那件坎肩。兩人放輕腳步靠近,洞裡傳來“嘶嘶”的聲響,和昨晚黑影發出的一樣。
林辰舉起火把往裡照,隻見洞角縮著團黑影,正背對著他們啃著塊生肉,旁邊躺著昏迷的老李,傷口又裂開了,血染紅了身下的碎石。黑影聽到動靜猛地轉頭,沒有五官的臉上裂開縫隙,綠液順著下巴往下滴——但火把照到他手腕時,林辰和阿默都愣住了。
那手腕上戴著個褪色的紅繩,串著顆狼牙,和老李懷裡掉出來的那截一模一樣,隻是這顆完整無缺。
“衛明?”林辰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放得很輕。
黑影的動作僵住了,縫隙裡的綠液不再滴落,緩緩轉過身。火把的光映在他身上,能看到黑布下凸起的肋骨,還有胳膊上隱約的咬痕——和十年前蝕骨蟲咬傷的位置一致。
“狼……狼崽……”黑影發出嘶啞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鐵片在摩擦,他指著洞壁的一個小窩,那裡鋪著乾草,躺著隻瘦骨嶙峋的老狼,腿上有傷,正是衛明當年養的狼崽,如今怕是也老了。
老李不知何時醒了,掙紮著要爬起來:“小……小明……彆傷害他們……”他對著林辰喊,“是我對不起你!當年沒告訴你毒液能解……我怕你被送去研究,就……就瞞著你……”
衛明的黑影劇烈扭動起來,綠液“滋滋”地滴在地上:“騙……騙我……”
“沒騙你!”林辰趕緊從藥箱裡掏出雪蓮粉和腐骨散,“這兩種藥配著用,能解蝕骨蟲的毒,當年是我師父沒研究出來,現在可以了!”他把藥往前遞了遞,沉水劍的金線纏著藥包,泛著溫和的光,“你看,這是百草穀的藥,和當年一樣,不會害你。”
衛明的黑影停頓了,似乎在猶豫。阿默慢慢放下歸一劍,從懷裡掏出塊乾肉扔給洞壁的老狼:“它餓了,你也該好好治傷了。”
老狼嗅了嗅乾肉,顫巍巍地啃起來。衛明看著老狼,又看看林辰手裡的藥,黑影上的縫隙慢慢縮小,綠液的腐蝕性似乎也弱了些。
“試……試……”他終於吐出兩個字。
林辰和阿默趕緊上前,先用硫磺粉中和掉他身上的毒液,再把雪蓮粉調成糊狀敷在傷口處。當藥接觸到皮膚時,衛明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卻沒有掙紮,隻是死死盯著老狼,像是在汲取力量。
老李在旁邊抹眼淚:“都怪我……當年要是早點說,你也不會遭這麼多罪……”
藥敷好時,天已經亮了。衛明的黑影淡了些,能看出模糊的人形輪廓,他指了指老狼,又指了指外麵:“送……送它……”
林辰明白他的意思,老狼牙口不行了,留在亂石灘也是等死。“我們把它帶回穀裡養吧,”他對衛明說,“藥圃旁邊有片草地,適合它休息。”
衛明的黑影輕輕晃了晃,像是點頭。阿默背起老李,林辰扶著衛明往外走,陽光照在他們身上,衛明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綠液滴在石頭上,已經不再腐蝕,隻留下淡淡的水痕。
回程的路上,老狼在阿默懷裡蹭了蹭,像是在感謝。林辰看著衛明逐漸清晰的輪廓,忽然覺得這雨洗過的天空,比往常要亮堂些。
五、藥圃新綠
半個月後,百草穀的藥圃東側多了個稻草人,穿著洗乾淨的黑布衫,手裡舉著塊木牌,上麵寫著“衛明”。衛明還在恢複期,大部分時間躲在山洞裡,但每天清晨都會來藥圃看看,尤其是紫菀花叢——他說這裡的花香能讓他想起沒被毒液侵蝕的日子。
老李的傷好了大半,天天往山洞跑,給衛明送藥送飯,像在贖罪。有時兩人會坐在老槐樹下,老李講鎮上的新鮮事,衛明就聽著,偶爾發出“嗯”的聲音,黑影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隻是皮膚還帶著點淺綠,像剛冒芽的草。
阿默在編新的籬笆,把藥圃圍得更嚴實,歸一劍靠在旁邊,劍穗上的槐葉換了片新的,是衛明摘的,說“這棵樹的葉子最香”。林辰在炒新采的薄荷,沉水劍的金線纏著鍋鏟,動作慢悠悠的。
“聽說了嗎?”阿默忽然開口,“鎮上要給護衛隊換製服了,新的紋樣是向日葵,說是象征‘向陽而生’。”
林辰笑了笑:“挺好。”他往鍋裡加了點蜂蜜,薄荷的清香混著甜味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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