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趙青山家不遠、老曬場院邊一棵歪脖子柳樹的陰影裡,左德順瞪大了眼睛,遠遠地欣賞著村長家上演的鬨劇。
從王友福的自行車摔到苞穀棒子上的“哐當”聲開始,到他們父子狼狽離去、村民散場,每一個細節都沒逃過他陰損的眼睛。
看著王友福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看著趙青山煙袋砸偏後王建軍臉上冒出的血,看著趙洪霞平靜地拿出退婚的“小看”禮……
左德順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咧開,無聲地笑著,露出一排黃黑的牙齒。
成了!
他的目的達到了!
王家和趙家的姻親徹底黃了!
李向陽的名字被王友福當著全村人的麵,和“不清不楚”“名聲敗壞”這些詞釘在了一起!
流言的種子已經借著王友福的怒火,在勞動村這片土地上深深地撒了下去。
“哼,趙青山,你嫌老子臟?等全村都知道你閨女和李向陽那點‘破事’,看你還能不能這麼硬氣!”左德順在心裡惡毒地咒罵著。
他再回頭望了一眼趙青山家,悄無聲息地溜出了老曬場。
下一步,就是在村子各個人流聚集處——老曬場、謝家牌桌、大隊部……適當地推波助瀾就好了。
添油加醋,把趙洪霞的“不檢點”、李向陽的“趁人之危”、趙青山的“包庇縱容”甚至“倒貼錢票”的細節,巧妙地散出去。
賈萬蓮那個大廣播,絕對會是最好的幫手,她會自動自覺地把這“新聞”傳播得更加繪聲繪色。
當然,左德順也不是沒想過東窗事發的風險。
他邊走邊盤算著對策:死不認賬!誰能證明是他左德順說的?
賈萬蓮?她敢當麵對質嗎?
就算對質,自己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是賈萬蓮胡編亂造,為了討好王家才潑的臟水。
他左德順,不過是個“道聽途說”的閒人罷了。
想到這層,他眼神裡的狠戾更重了。
王建軍父子騎車駛離勞動村地界時,恰好與回村的李向陽兄弟打了個照麵。
兩撥人本就不熟,此刻更是各懷心事——王家父子表情各異,李家兄弟則帶著喜提新車的興奮,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就這麼沉默地擦肩而過。
從河南村開始,路好走了些,基本都是李向陽騎著車,哥哥坐在後座,順帶拉著架子車,所以這一路,異常輕鬆。
把借來的架子車順路還給了大隊部,李向陽背著籮筐,李向東推著嶄新的二八大杠,一同踏上了院壩。
“媽,嫂子,我們回來了!”李向陽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鬆和不易察覺的得意。
張天會在經管烘烤房,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目光在自行車上掃了一眼,隨即向院壩看去。
不遠處,剛吃完飯的黑蛋,正騎著自行車圍著院子轉圈。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背使勁揉了揉。
然後,在騎車轉圈的黑蛋和推車的大兒子身上來回的瞅了又瞅,看了又看。
“天神爺……”張天會張著嘴,她指著那輛新買的自行車,看看李向陽,又看看李向東,“你們兄弟倆……這……這咋又變出來一個?誰的啊?”
她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彎,家裡明明隻有一輛車,怎麼出門一趟,又多了一輛新的?
正在樹蔭下洗魚的張自勤也停下了手裡的活。
她心思更細一些,一眼就看到了丈夫李向東臉上那不同尋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