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的心跳還沒從“王寡婦”的驚悸裡平下來,直到月光把來人照得清晰,他才鬆了口氣。
“自芳?你咋過來了?”他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張自芳看著他著急忙慌的樣子,心中竟然多了一絲期待。
她笑了笑,試探著問道:“向陽哥,你明天要進山……是不是我這幾天在這兒,給你……添亂了?”
“沒有!絕對沒有!”李向陽急忙擺手,“你來幫忙,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張自芳抬起頭,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他的表情。
李向陽的臉上有著她看不懂的慌亂,倒不像是撒謊。
可越是這樣,她越想問:“你是不是為了躲我,才急著進山?”
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輕輕“哦”了一聲,手指摳著衣角,“那你可得當心……早去早回,彆趕夜路。”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李向陽點點頭,心裡也鬆了口氣,“天晚了,水裡涼,快回去吧。”
“嗯。”張自芳應了一聲,抿嘴笑了笑,轉身踏著月光走回了李家院壩。
李向陽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才重新爬回庵子。
可他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張自芳在李家住了這幾天,外頭指不定都傳成“李向陽跟張自芳好了”吧!
趙洪霞聽了,心裡會怎麼想?
稀裡糊塗地睡著了,再醒來天已大亮。
把魚方子裡的收獲分到“抬籠”裡,李向陽踏著露珠回到了家中。
母親已經做好了早飯,匆匆扒了一口就要離開,張天會忽然從門後拎出一根手腕粗的竹竿來,上麵還綁了個紅布條。
“山裡長蟲多,你把這個帶上——老輩人都說,竹竿是長蟲的舅舅……”她遞竹竿的手有點抖,“要是碰見大野物,往樹上爬……”
李向陽笑著接了過來,“媽,你放心,我知道呢!”
張天會還想叮囑,可最後,隻變成了一句“路上放細發”。
背上旅行包,挎上老火槍,再把開山刀掛到腰上,扭頭和母親揮了揮手,李向陽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被晨霧籠罩的蜿蜒山路。
竹竿戳在濕泥裡,發出“噌噌”的輕響,在寂靜的山穀裡格外清晰。
沒走多遠,他便到了上次放生那條娃娃魚的深潭。
就在這時,李向陽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潭心那塊巨大的青黑色岩石上,赫然趴著兩隻體型不小的娃娃魚!
它們頭朝著東方,微微張著嘴巴,那副姿態,像極了在汲取初升朝陽的靈氣,帶著點詭異的儀式感。
難道是自己放生的那一條,另外的是它的同伴?
他盯著兩條娃娃魚的尾巴仔細端詳起來,因為他記得,上次放生那條尾巴有個淺疤!
正當他努力觀察之際,其中一條娃娃魚身體微微一顫,突然發出了一聲清晰無比的啼哭。
“哇啊!”
這聲音像極了剛出生的嬰兒,卻又帶著水族動物特有的空洞和幽遠!
李向陽渾身一個激靈,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瞬間從胳膊蔓延到了後背。
他被這叫聲驚得心神不寧,下意識的環顧了下四周。
這一看,差點讓他魂飛魄散!
就在他前麵不到兩步遠的草叢裡,一條色彩豔麗的野雞脖子虎斑頸槽蛇)正盤踞著!
三角形的腦袋微微昂起,猩紅的信子正“嘶嘶”地探向空中。
李向陽的心臟猛地一緊,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濕!
要不是剛才被那娃娃魚吸引停下腳步,他很可能就踩上去了!
這玩意兒的毒性堪比蝮蛇,被咬上一口,絕對是要半條命的!
深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竹竿,遠遠地探了過去。
“野雞脖子”受到驚擾,發出威脅的“呼呼”聲,但最終還是忌憚那根長長的“舅舅”,扭動著鮮豔的身體,滑進了深處的草叢。
確認那蛇走了,李向陽才長長籲出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心裡對母親塞來的這根竹竿,也頓時充滿了感激。
經此一嚇,他不敢多停留,也不再去細看那兩條還在“修煉”的娃娃魚,邁開長腿,加快速度朝著上遊走去。
金罐潭的大致方位他知道,直線距離不算遠,約莫二十五六公裡。
但這山裡的路程,從來都不是按直線算的。
沿著龍王溝蜿蜒上行五六公裡,溝畔開始出現零星的坡地,遠處山腰間能看到幾戶低矮的土牆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