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歇了兩回腳,就著涼開水啃了幾口乾糧,下午五點鐘左右,兩人便踏進了項叔叔家所在的山坳。
眼前的景象讓李向陽微微一愣。
才幾天工夫,這小院竟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悄然變了模樣。
先前滿地堆積的枯枝敗葉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露出一片平整的土地。
一道新紮的籬笆牆蜿蜒著,將小木屋、菜園,以及項叔叔和朱阿姨的墳塋溫柔地圈在了一起,更像個完整的家了。
招娣正坐在門口摘著剛挖來的野蒜,看見李向陽帶著個女同誌過來,趕忙大聲朝屋裡喊了一嗓子。
曲木匠應聲而出來,搓著沾了些木屑的手,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李向陽簡單介紹了趙洪霞,隨即卸下背簍,取出包在秕穀殼裡的雞蛋和紅白糖,遞了過去,“一點心意,給嫂子補補身子。”
曲木匠知道東西金貴,又是這麼遠路帶來,千恩萬謝地接了過去。
這年月,秦巴一帶講究多,帶著香燭紙錢,即便東西放在外麵,都是不能進孕婦住的屋子的。
所以雖然曲木匠熱情邀請,李向陽堅持著沒進屋,說要去墳上看看。
待走近墳塋,他心頭再次被輕微感動了一下。
原本隻是用土石簡單堆砌的墳包,此刻已被大小不等的石塊仔細地壘砌過,邊緣齊整,輪廓分明。
墳頭上,一隻洗刷乾淨的舊木盤裡,擺放著幾個紅得透亮的柿子和幾張烙得半生的菜餅。
“曲大哥,謝謝你……有心了。”李向陽眼圈微紅,伸出手,用力地和曲木匠握了握。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在山坳裡炸響,驚起了幾隻在林間歇息的烏鴉和斑鳩。
硝煙尚未散儘,李向陽便和趙洪霞一同跪在了墳前。
他一邊撥弄著紙錢,讓它燒得更透,一邊低聲地念叨著,將小雪的情況、落戶的事情、包括自己將要結婚的喜訊,都細細地說給了地下的長輩。
祭奠完畢,在曲木匠誠摯的邀請下,兩人走進了木屋。
目光掃過正堂的刹那,李向陽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屋子不僅收拾得桌明幾淨,項叔叔和朱阿姨常住的那張床鋪也維持著原樣。
而在正堂那張簡易的木桌上,竟赫然立著兩個嶄新的靈牌,上麵工工整整地刻寫著項愛國和朱玉音的名字。
這份心意,即便是“做戲”,能做到這個程度,還有啥說的!
李向陽還未來得及感謝,曲木匠卻搶先開口,“乾部同誌,太謝謝您給我們尋了這個安身的地方了!聽黑蛋說,這些米麵糧油都是您從山下一步步背上來的……您放心,我們絕不糟蹋,用完了,一定給還上!”
李向陽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再次與那雙粗糙的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拗不過曲木匠一家的盛情,他和趙洪霞留下來用了頓便飯。
很簡單的野菜拌湯,另外給每人準備了一個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