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走到桌旁,微微欠身時,襯衫領口又敞了些,露出一截細白粉嫩的頸窩,像積了層初雪的山坳,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她似乎毫不在意,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桌沿的雕花,蕾絲吊帶襪的邊緣在裙擺下若隱若現,像纏繞著的藤蔓,將人的目光緊緊鎖住。
“江掌櫃,趙先生來了。”她的聲音軟得像浸了蜜,尾音微微上挑,在空蕩的書房裡蕩出曖昧的回音。
江妄抬眼,目光像深淵裡透出的一道光芒,落在趙澤民身上:“趙先生,典當,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想用什麼,換你兒子的‘不再厭學’?”
趙澤民看著那張古老的桌子,桌麵的纏枝紋裡像藏著無數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
桌上放著支黑色的羽毛筆,筆尖沾著暗紅色的墨水,像未乾的血漬。
他突然想起趙雲龍小時候,攥著他的手指學寫字,奶聲奶氣地說“爸,我寫的字真難看”,那天陽光透過窗戶,在兒子的練習本上投下金色的光斑,空氣裡飄著鉛筆屑的味道。
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隻要能讓他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換。”
“比如,你的情緒感官。”
江妄抬手翻開桌上的一本古籍的第一頁,書頁泛黃,裡麵文字類似象形文字,又像古老的符咒……。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典當之後,你再也不會憤怒,不會難過,不會欣喜,對任何事都沒感覺。
但換回來的,是趙雲龍主動上學,成績穩步提升,像你最初期望的那樣。”
趙澤民的瞳孔猛地收縮。沒有情緒?那是什麼樣子?像櫥窗裡的模特,還是廟裡的泥像?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抱趙雲龍時的激動,想起兒子考雙百時的驕傲,想起爭吵時的憤怒,甚至想起剛才那陣錐心的疼——這些難道不都是“活著”的證明嗎?
可轉念又想到趙雲龍空洞的眼神,想到他說“我怕你又失望”時的顫抖,想到班主任說“再這樣就要勸退”時的絕望,那些猶豫像被洪水衝垮的堤壩,瞬間崩塌。
“我……換。”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卻異常堅定,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隻要能讓他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換。”
江妄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像燭火在風裡顫了一下,旋即隱沒在陰影裡。
他抬手按在桌麵那本古籍上,書頁邊緣泛著陳舊的暗黃色,仿佛浸過百年的血漬,封麵上沒有書名,隻燙著一個扭曲的符號,像隻睜著的獨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發亮。
他指尖劃過書頁,發出“沙沙”的輕響,那聲音在死寂的書房裡格外刺耳,像有無數隻蟲豸在爬行。
當古籍被翻開到其中一頁,一股混雜著腐木與鐵鏽的氣味漫開來。
書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暗紅色的文字,筆畫扭曲如鬼爪,細看之下竟像是用無數細小的人影堆疊而成……
那些人影有的在哭嚎,有的在掙紮,仿佛隨時會從紙頁裡爬出來。
江妄從古籍的夾層裡抽出一張羊皮紙,那紙薄如蟬翼,卻透著沉甸甸的寒意,邊緣卷得如同焦枯的樹葉,像是被火燎過又浸了水。
紙麵上用暗紅色的墨水畫著複雜的紋路,線條交錯纏繞,時而像毒蛇吐信,時而像鎖鏈纏身,紋路的縫隙裡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眼睛,正幽幽地盯著趙澤民,眨動間似有血淚滲出。
羊皮紙的正中央,用更濃重的暗紅色寫著四個字——《永寂契約》。
那字跡仿佛是活的,筆畫在紙上微微蠕動,“寂”字最後一筆拖得極長,像條伸出的舌頭,舔舐著紙邊的褶皺。
“簽字吧!”
江妄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他從書桌上拿起那支黑色的羽毛筆,筆杆並非木質,而是用一截暗褐色的骨骼打磨而成。
上麵布滿細密的孔洞,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筆杆末端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珠子,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球,在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筆尖的羽毛漆黑如墨,根根分明,細看竟像是凝固的發絲,末端尖銳如刀。
“用你的血,簽下名字。”江妄將羽毛筆遞過來,骨製筆杆觸到趙澤民指尖的瞬間,仿佛有冰冷的蛇信子舔過皮膚,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
趙澤民還沒反應過來,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一滴血珠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像被筆杆吸住般,順著筆杆的孔洞緩緩流動,最終凝聚在漆黑的筆尖上,將那“毛絲”染成了暗紅色。
羊皮紙平攤在桌上,那些纏繞的紋路突然加快了蠕動的速度,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興奮地喘息。
趙澤民握著羽毛筆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源自本能的抗拒——那羊皮紙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
仿佛簽下名字的瞬間,靈魂就會被拖入無底的深淵。
可他腦海裡又閃過趙雲龍空洞的眼神,閃過那句“我怕你又失望”,那點本能的抗拒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將沾著血的筆尖落在“永寂契約”四個字下方的空白處,暗紅色的血珠落在紙上,立刻被那些蠕動的紋路吸了進去,紙頁微微起伏,像在吞咽。
當最後一筆落下,“趙澤民”三個字在紙上浮現,筆畫邊緣泛著暗紅色的光暈,與契約上的紋路融為一體。幾乎是同時,羊皮紙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
上麵的紋路瞬間亮起,無數細小的眼睛睜開,射出猩紅的光,那些纏繞的線條猛地收緊,像鎖鏈般勒住紙上的名字,發出“咯…吱”的聲響。
“契約……已生效了……”
江妄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他抬手將羊皮紙收回,那張紙在他掌心蜷縮起來,最終化作一隻漆黑的飛蟲,振翅飛入古籍的夾層,消失不見。
古籍的書頁自動合攏,封麵上那隻獨眼緩緩閉上,留下一道滲血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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