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蘭遲疑地跟上,打量著四周——貨架上擺著些看不清的物件,蒙著厚厚的塵,像被遺忘的時光。
正廳中央擺著張梨花木長桌,桌後坐著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麵容模糊,隻能看到他指尖夾著支煙,煙霧嫋嫋,在燭火中散開。
“坐……。”江妄的聲音低沉,像從黑暗的深淵中傳來。
張翠蘭局促地坐下,椅子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婉娘遞過來一杯茶,茶杯溫熱,她卻沒心思喝。
“我知道你來做什麼。”
江妄吸了口煙,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用你感知疼痛的能力,換你兒子三年行走自如。
這三年裡,他能跑能跳,能去慕尼黑工業大學,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三年後……”他頓了頓,“交易結束,他會回到原樣,但你,永遠失去感知疼痛的本能。”
張翠蘭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可她沒感覺到疼。不對,是此刻心裡的悸動蓋過了一切。
她想起晚上給兒子擦身時,他後腰那塊因為長期坐輪椅磨出的紅印,想起他夜裡翻身時壓抑的歎息,想起他看著大學草坪時,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渴望。
“他……他會知道嗎?”她啞著嗓子問。
“不會。”婉娘在一旁接口,語氣平淡,“他隻會覺得,是奇跡發生了。”
張翠蘭低下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手。這雙手搬過菜筐,揉過麵團,給兒子洗過衣服,也數過無數張帶著體溫的零錢。
它們受過傷,被菜刀割過,被籠屜燙過,被寒風凍裂過以及這些年早出晚歸賣菜,積累下來的身體病痛,每一道傷口都曾疼得鑽心,可正是這些疼,提醒著她還活著,還在為兒子撐著一個家。
可如果這些疼能換成兒子的笑臉呢?
她想起那天收攤後,路過學校操場,張博文看著那些奔跑的學生………
突然低聲說:“媽,其實我查過慕尼黑工大的無障礙設施,他們的新實驗室有電梯,老校區也有輪椅通道。
我甚至聯係了那邊的中國學生會,他們說可以幫我找合租的室友……”
可是他說著說著就停了,自嘲地笑了笑,“可我怕,萬一在那邊摔倒了,沒人像你這樣扶我起來。”
當時張翠蘭沒說話,隻是悄悄彆過臉,擦掉了眼角的淚。她知道,兒子不是不想去,是怕給彆人添麻煩,更怕離開她這個“拐杖”。
“我答應。”張翠蘭猛地抬頭,眼裡有淚光閃爍,卻異常堅定,“我換。”
江妄沒說話,隻是從桌上的古籍裡拿出一份《永寂契約》,推到她麵前。契約上的字是紅色的,像用血寫的。婉娘遞過來一支黑色羽毛筆,筆尖冰涼。
張翠蘭握著筆,手卻在抖。
她想起藥盒上那張卷邊的“無痛超人”畫,想起兒子小時候說“媽媽是超人”,原來超人真的要付出代價——把自己的感知,換成孩子的天空。
張翠蘭握著筆,手卻在抖。筆尖懸在契約上空,紅色的紙麵像攤開的血池,映得她眼底發慌。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落下筆,“張翠蘭”三個字歪歪扭扭,墨色落在紅紙上,竟像活了似的,慢慢暈開細小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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