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慌忙把他扶起,他擺擺手說沒事,可坐下後,才發現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
那種熟悉的無力感,像三年前坐輪椅時一樣,瞬間攫住了他。
“張教授,我們送您去醫院!”
他搖搖頭,從抽屜裡拿出手機,給菜市場的王嫂打了個電話:“王嫂,我媽……她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王嫂爽朗的聲音:“翠蘭好著呢!正給你縫棉褲呢,說天冷了,讓你上班穿。”
張博文掛了電話,突然笑了。他早該想到的,哪有什麼奇跡,不過是有人替他把苦難扛了起來。
去醫院檢查的結果,和三年前如出一轍:腰椎神經損傷,下肢肌力下降,需要重新坐輪椅。
醫生看著他平靜的臉,忍不住問:“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意料之中。”張博文看著窗外的梧桐樹,葉子落了滿地,“有些債,總是要還的……。”
從醫院出來,他沒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菜市場。
張翠蘭正坐在工作台前,戴著老花鏡穿針線,陽光落在她花白的鬢角上,像鍍了層金。
“媽……媽…。”他推著輪椅走過去,聲音很輕。
張翠蘭抬起頭,看到他坐在輪椅上,手裡的針線“啪……嗒…”掉在地上。
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眼淚卻先掉了下來:“都怪媽……媽沒本事,沒能讓你一直好下去……。”
“媽…感謝您一直替我扛著這些病痛,這些年辛苦您了!”
張博文握住母親的手,她的指尖因為賣菜,所以常年都會碰著泥土和水,所以布滿了細小的裂口。
“媽,你給我的這三年,我已經賺夠了。
能站著去德國,能站著給學生上課,能站著陪您賣菜,我已經很滿足了。”
他從包裡拿出個相框,裡麵是他在慕尼黑工業大學畢業典禮上的照片——他穿著博士服,在校園草坪上拍照,奔跑,站在圖書館前,笑得燦爛。“您看,我都做到了。”
張翠蘭摸著照片上兒子的臉,淚如雨下:“是的,你做到了,我兒子最棒的……。”
街坊們聽說了,都來勸他:“博文,彆灰心,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總有辦法的。”
老王拎著瓶藥酒來,“這是我家祖傳的,每天擦擦腿,說不定就好了。”
張博文笑著收下,從此每天早晚都會給自己擦藥酒,然後推著輪椅去學校。
同事們想幫他調換辦公室,也把研究室換到一樓,他拒絕了:“沒事,電梯很方便,就當每天多運動了。”
他的課依舊座無虛席,隻是講台旁多了個輪椅的位置。
他給學生們講“挫折與堅持”,不再說菜市場的故事。
而是說自己的經曆:“三年前,我以為坐輪椅是世界末日,後來才發現,真正的末日不是站不起來,而是心裡的光滅了。”
有次下課,那個戴眼鏡的女生推著他去辦公室,輕聲說:“張老師,您知道嗎?我們都覺得,您坐在輪椅上的樣子,比站著更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