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省報記者方靜的通話,像一劑強心針,讓誌遠在絕望的泥潭中重新站穩了腳跟。
但他深知,希望的火苗極其微弱,隨時可能被對手輕易掐滅。他必須更加謹慎,如同在雷區行走。
方靜行動很快。兩天後的傍晚,一個穿著普通衝鋒衣、背著雙肩包、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像是一名普通遊客或調研學生的年輕女人,獨自走進了平安飯店。
她點了一碗招牌麵條,坐在角落慢慢吃著,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店內環境,以及通往後台的簾子。
誌遠按照約定,沒有主動上前相認。直到店內客人漸漸稀少,那女人吃完麵,走到櫃台結賬時,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快速說了一句:“趙老板,麵不錯,後院能參觀一下嗎?”
暗號對上了。誌遠心臟微微一緊,麵上不動聲色:“可以,這邊請。”
他領著化名“小方”的方靜穿過廚房,來到了寂靜的後院。暮色四合,後院更顯空曠。
一進入後院,方靜的氣質瞬間發生了變化,眼神變得銳利而專注。
她迅速從背包裡拿出小巧的專業相機和錄音筆,低聲道:“時間緊迫,趙先生,我們直接開始。請再詳細描述一下當時勘探隊工作的具體位置和過程,以及博物館研究員勘查的重點區域。”
誌遠指著那片被反複“光顧”的土地,儘可能詳細地複述著每一個細節。
方靜一邊錄音,一邊快速拍照,不同角度地記錄下後院的環境,特彆是那些被鑽探過的細微痕跡。
“監控錄像帶來了嗎?”方靜問。
誌遠將存有備份視頻的u盤遞給她。方靜接過,小心地放進背包的內袋。
“關於東盛集團和縣裡某些人的關聯,你有什麼具體的線索或者懷疑對象嗎?比如,你之前提到衛生、稅務方麵的刁難,具體是哪些部門?有沒有留下書麵通知或者接觸過的工作人員信息?”方靜的問題如同手術刀,精準而高效。
誌遠努力回憶著,提供著所有他能想到的信息,包括錢衛東的名片,房東反常的舉動,以及杜強提到的衛生局王科長還有博物館館長等信息。
方靜飛快地記錄著,偶爾停下筆,抬頭看向誌遠,眼神深邃:“趙先生,你提供的這些線索很有價值,但大多還是間接證據和合理懷疑。要形成能夠公開發表的、有衝擊力的報道,我們還需要更紮實、更直接的證據鏈,尤其是能夠證明東盛集團與相關部門存在利益輸送,以及他們明確知曉地下文物價值並意圖侵占的關鍵證據。”
誌遠麵露難色:“這些……我恐怕很難拿到。”
“我明白。”方靜點點頭,“這方麵我會通過其他渠道嘗試。你現在要做的,是兩件事:第一,保護好自己和家人,尤其是你提到的那段證明對方動用暴力的監控,非常重要。第二,儘量拖延時間,在我這邊有進展之前,不要與對方發生正麵衝突。”
就在這時,後院靠近巷子的那扇小門外,似乎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響動。
方靜反應極快,立刻收起設備,對誌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警惕地望向小門方向。誌遠也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
門外安靜了下來,仿佛剛才的聲響隻是野貓路過。
方靜壓低聲音:“我該走了。這裡不能久留。我會通過加密的方式與你保持聯係。記住,在我聯係你之前,保持靜默,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誌遠重重地點了點頭。
方靜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後院,混入外麵漸深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誌遠獨自站在昏暗的後院裡,手心裡全是冷汗。方靜的乾練和專業給了他信心,但剛才門外那一聲異響,又像一道陰影掠過心頭。
對方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記者的到來,能瞞過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嗎?
他感覺自己和家人,仿佛正站在一個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腳下的大地已經變得滾燙。
方靜的調查是唯一的希望,但這個過程,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充滿了未知的巨大風險。
一個月期限,所剩無幾。方靜能否在有限的時間裡,挖出足以撼動對手的鐵證?而對手,在察覺到風聲後,又會采取怎樣瘋狂的反撲?
誌遠抬頭望向被城市霓虹映照得泛紅的夜空,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以及一絲與命運抗爭的決絕。這場力量懸殊的較量,因為一個記者的介入,進入了更加凶險、也更加關鍵的階段。
最終的結局,誰也難以預料。
日子在一種令人窒息的平靜中又過去了十天。房東幾乎每天一個電話,語氣從最初的催促變成了最後的通牒。一個月期限,隻剩下最後五天。
誌遠遵照方靜的囑咐,極力忍耐,以“正在積極尋找新店麵,需要時間交接”為由,艱難地拖延著。他表麵上忙於飯店的生意,甚至刻意表現出幾分認命和準備搬遷的跡象,以此麻痹可能存在的監視。但內心深處,那根弦始終緊繃到了極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不敢主動聯係方靜,隻能被動地等待。每一次手機鈴聲響起,都讓他心頭一跳,既期待是方靜帶來了突破性的消息,又害怕是東盛集團更凶狠的逼迫。
這天晚上,打烊後,誌遠正幫著平安清點所剩無幾的庫存,為可能的搬遷做準備,他的那部備用手機終於震動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經過加密處理的網絡號碼。
誌遠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無人的後院,接起電話,壓低聲音:“喂?”
“趙先生,是我,方靜。”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乾練,但似乎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緊迫,“長話短說,我這邊有了一些進展,但情況比預想的更複雜。”
誌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記者,您說。”
“我通過一些渠道,核實了你提供的部分信息。東盛集團近期的資金流向確實存在異常,有一筆數額巨大的款項,通過複雜的海外借殼公司,最終流向與縣裡主管文教衛的副縣長張啟明關係密切的賬戶。同時,我也查到了之前那個所謂‘地質勘探隊’的備案信息,其資質存疑,而且與東盛集團下屬的一個空殼建築公司有關聯。”
誌遠呼吸一窒,果然!錢衛東背後的“老板”,果然是那位張副縣長!權力與資本的勾結!
“但是,”方靜話鋒一轉,語氣凝重,“這些還隻是間接證據和合理的懷疑鏈條,缺乏一錘定音的直接證據,比如行賄的確鑿記錄,或者他們明確策劃侵占文物的內部文件。對方做得很乾淨,警惕性也非常高。”
“那……那怎麼辦?”誌遠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原本計劃通過內線接觸縣博物館內部人員,尤其是那位李研究員,希望能拿到更確鑿的館內評估報告或者他本人的證詞。但似乎走漏了風聲,博物館那邊突然加強了管理,李研究員也被暫時派去外地參加一個無關緊要的培訓了。”方靜的聲音帶著一絲挫敗感,“對方反應很快,幾乎堵死了所有常規的調查路徑。”
連省報記者的調查都受到了如此明顯的阻撓?誌遠感到一陣寒意,對方的能量之大,遠超他的想象。
“方記者,那……我還有希望嗎?”誌遠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期限隻剩五天,他幾乎能看到東盛集團的人拿著文件,站在門口等著接收房子的場景。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方靜再開口時,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常規路徑走不通,就隻能兵行險著了。趙先生,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您說!隻要我能做到!”誌遠毫不猶豫。
喜歡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請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