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現在最怕的,就是事情鬨大,尤其是怕省裡甚至更高層麵直接介入。他們千方百計地想把事情壓死在縣一級。”方靜冷靜地分析。
“我的主編已經初步同意,可以做一個內參報道,直接遞送省裡相關領導。但內參需要極強的真實性和衝擊力。”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需要一個足夠有分量的‘現場’。光有你的敘述和間接證據還不夠。如果……如果在最後期限到來時,東盛集團的人強行接收房屋,甚至可能動用機械準備破壞性施工,而我們能現場記錄下這一切,尤其是如果能拍到他們明知地下有文物遺存卻依然強行施工的畫麵……那麼,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誌遠瞬間明白了方靜的意思。她是要用最後期限那天可能發生的衝突作為“現場”,用東盛集團的肆無忌憚來坐實他們的罪行!但這無疑是將他自己和家人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我明白這很危險,趙先生。”方靜語氣誠懇,“我會儘可能安排可靠的人在現場外圍策應、秘密拍攝,但無法保證絕對安全。你需要自己權衡。”
誌遠看著後院那片承載著秘密和災難的土地,又想起父母憔悴的臉龐,想起東盛集團步步緊逼的囂張氣焰。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不用權衡了,方記者。”誌遠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就按您說的辦。最後一天,我會在這裡等他們。就算他們把推土機開進來,我也要站在前麵!”
“好!”方靜似乎也被他的決絕感染,“具體計劃我會再通知你。這幾天,務必小心,保持通訊暢通。”
掛了電話,誌遠仰頭望著被城市光汙染遮蔽的星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恐懼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和背水一戰的勇氣。
五天。隻剩下最後五天。
這五天,將是風暴來臨前最後的死寂。誌遠知道,當最後期限到來的那一刻,平安飯店這個小小的舞台,將上演一場決定所有人命運的對決。
他不再逃避,也不再奢望僥幸,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父母辛苦經營的小店,以及地底下那個沉睡數百年的秘密。
他回到店內,平安和秀玲還在忙碌著。看著父母的身影,誌遠在心中默默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們能繼續安穩地生活下去。哪怕,需要他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最後五天的倒計時,每一秒都像是沙漏中墜下的鉛砂,沉重而清晰。
誌遠表麵維持著飯店的正常運營,甚至開始象征性地打包一些非必要的物品,做出準備搬遷的姿態。但他暗中進行的準備,卻緊張而周密。
他再次仔細檢查了所有隱蔽攝像頭,確保電量充足,存儲空間足夠,角度覆蓋了後院和前廳的關鍵區域。
他將之前保存的所有證據——監控錄像、錄音、文件照片——做了多重備份,分彆存放在幾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隱蔽地點,並告訴了杜強其中一個最關鍵備份的位置,以防不測。
他也和杜強進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談。杜強在得知省報記者已經介入,並且誌遠決定硬扛到底後,沉默了很久,最終用力拍了拍誌遠的肩膀:“既然你決定了,我陪你。最後那天,我帶幾個信得過的兄弟在附近,萬一……萬一他們真要動粗,我們也不能乾看著。”
誌遠沒有拒絕,他知道這份情誼的貴重。但他再三叮囑杜強,除非對方先動手,否則絕不能衝動,一切以記錄證據為先。
與此同時,方靜那邊也在緊鑼密鼓地行動。她通過加密信道與誌遠保持著單線聯係,告知他報道的內參框架已經搭建完成,重點揭露“地方資本與權力勾結,意圖侵占疑似重要文物遺存,並暴力脅迫原經營者”的問題。
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現場”的發生,用最鮮活的影像和事實,為這篇內參注入無可辯駁的靈魂。
空氣仿佛凝固了,小鎮似乎籠罩在一片異樣的平靜之下。但誌遠能感覺到,在這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洶湧奔騰。
東盛集團那邊異常沉默,沒有再派人來騷擾,房東也沒有再打電話催促,這種反常的寂靜,反而更像是在積蓄著最終爆發的力量。
誌遠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死寂。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最後期限的重要性,並且很可能也在做著相應的準備。
他們會不會也預料到會有阻力?會不會準備更強硬的手段?
最後一天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憋著一場大雨。
誌遠起得很早,他站在飯店二樓的窗口,望著樓下逐漸蘇醒的街道。
今天,這條熟悉的街道,或許將見證一場決定許多人命運的對決。
平安和秀玲也察覺到了兒子不同尋常的凝重。
吃早飯時,秀玲忍不住開口:“誌遠,今天……是不是就是最後一天了?咱們……咱們真要跟他們硬頂嗎?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媽這心裡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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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放下筷子,看著兒子,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擔憂,但沒有說話,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誌遠看著父母,心裡一陣酸楚。他放下碗,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可靠:“爸,媽,彆怕。咱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你們就待在店裡,彆出來,一切有我。”
他無法向父母解釋省報記者和所有背後的謀劃,他隻能給他們一個看似無力的承諾。
早上的生意依舊,一些不知情的老主顧還像往常一樣來吃早餐,談論著家長裡短。
誌遠像往常一樣招呼著客人,但眼角的餘光始終留意著門口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聲汽車引擎的靠近,都讓誌遠的心跳漏掉一拍。
杜強發來信息,他和幾個朋友已經就位,分散在飯店周圍的店鋪和車裡。方靜也發來加密信息,表示她安排的人已經帶著隱蔽拍攝設備,在最佳位置準備就緒。
整個平安飯店,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舞台,燈光暗下,所有演員都已到位,隻等帷幕拉開,反派登場,上演最後一幕。
上午十點,當第一批早餐客人陸續離開,店裡暫時恢複安靜時,街角終於傳來了與往常不同的、低沉的引擎轟鳴聲。
誌遠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目光銳利地投向門口。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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