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毒液,包裹了全身。
那一瞬間的感官剝離了方向與時間,仿佛靈魂被強行從軀殼中扯出,投入一個純粹由狂暴湮滅意誌構成的漩渦。無處不在的撕扯力試圖將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研磨成最基礎的粒子,與那暗金色的貪婪融為一體。
痛苦並非來自物理性的傷害,而是一種存在層麵上的否定。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嘯,警告著主人正置身於絕對的生命禁區。
短暫的、卻又漫長得令人窒息的顛簸與混沌之後,腳下一實。
沉重的墜落感讓背負著炎燼的士兵王堅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另一名托著巨斧和淩曦魂繭的士兵也悶哼一聲,勉強穩住身形。李四是第一個跳進來的,此刻卻半跪在地,雙手死死摳入腳下某種焦黑脆硬的怪異地麵,肩膀劇烈起伏,不知是在嘔吐還是在喘息。
最後一個進入的士兵身影在暗金漩渦徹底湮滅的餘波中踉蹌浮現,完成了這次絕望的傳送。
噗通。
有人脫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呼吸,隨即被吸入肺部的空氣嗆得劇烈咳嗽起來——那根本不是空氣,而是一種混合了極致腐朽、陰冷以及某種奇異灼燒感的精純能量流。它蠻橫地湧入肺葉,所過之處並非帶來生機,反而像是要將內臟也同化成外界那般死寂的模樣。修為稍弱的士兵體表自主泛起微弱的護體罡氣,卻在接觸到這詭異“空氣”的瞬間便發出滋滋的哀鳴,迅速黯淡、消融。
“咳咳…這…這是什麼鬼地方!”一個臉上帶著新鮮疤痕的年輕士兵聲音嘶啞,帶著難以抑製的驚恐。
沒有人立刻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茫然與駭然,打量著這片他們付出巨大代價才得以闖入的“生路”。
天空是不存在的。
頭頂是一片無邊無際、緩慢翻滾湧動的暗沉霧靄,色澤像是凝固的淤血,又摻雜著無數細微的、不斷生滅的暗金絲線。這些霧靄壓得極低,仿佛一塊沉重肮臟的屍布,籠罩著四野,散發出令人神魂僵硬的壓抑感。沒有日月星辰,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大地本身,以及空氣中那些遊離的、微弱卻致命的暗金色能量微塵。
大地是焦黑、破碎、扭曲的。像是被無法形容的巨力反複犁過,又被潑灑了萬古的腐蝕毒液。踩上去,是一種脆硬與粘膩並存的可怖觸感,仿佛踩在億萬腐朽生物的骨骼與爛泥混合的墳場之上。嶙峋的怪石扭曲地刺向空中,形態猙獰,表麵布滿了被侵蝕出的孔洞,絲絲縷縷的暗金毒瘴正從中緩緩滲出。
遠處,隱約可見更加龐大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的陰影輪廓,沉默地矗立在昏暗中,散發著令人心季的古老死寂。更遠的地方,空間似乎都在微微扭曲,傳來低沉的、如同億萬怨魂嗚咽般的能量渦流嘶鳴。
這裡沒有常規意義上的靈氣,隻有無處不在、精純卻飽含惡意的蝕骨湮滅氣息。它侵蝕著一切外來者,試圖同化,或者毀滅。
絕望,比在泉心月魄麵對金罡鎖淵大陣時更深沉的絕望,如同冰水般迅速浸沒了剛剛脫離死境的眾人。這裡根本不是生路,隻是一個更大、更絕望的囚籠,一個緩慢的焚化爐!
“炎燼大哥…”背著炎燼的王堅艱難地側頭,查看同伴的狀況。炎燼身上的灰敗似乎沒有繼續蔓延,但那米粒大小的混沌斑點也微弱得幾乎看不見。他整個人如同冰冷的凋像,隻有鼻翼間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氣息,證明他還頑強地吊著那最後一口氣。蝕骨之峽的環境似乎與他體內的死寂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平衡,但這平衡脆弱得可怕,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會讓他好轉,還是徹底引爆。
托著巨斧和魂繭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檢查淩曦的情況。包裹著她殘魂的本源光暈在巨斧符文散發的微弱溫熱下靜靜懸浮,光芒比之前似乎又暗澹了一絲,在這死寂環境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脆弱,仿佛隨時會熄滅。她似乎是唯一不受這裡蝕骨氣息直接影響的存在,但環境的惡劣無疑大大拖延了她魂體恢複的可能。
“我們必須…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恢複一下…”王堅的聲音乾澀無比,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喉嚨被蝕骨氣息刮得生疼。他環顧四周,目之所及儘是荒蕪、死寂與危險,根本看不到任何可以提供庇護的所在。
“躲?為什麼要躲?”一個帶著異樣亢奮的聲音響起。
是李四。他已經站了起來,轉過身,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泛著一種病態的潮紅。他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那足以讓尋常修士肺腑腐爛的毒瘴,露出一副近乎陶醉的表情。“感受到了嗎?多麼強大!多麼純粹的力量!蝕骨之峽…哈哈哈…果然是真的!這裡才是…才是力量的源頭!”
他的眼神灼熱得嚇人,死死盯著空氣中那些遊離的暗金光粒,仿佛餓狼看到了血肉。“那些傳說…那些古籍裡記載的都是真的!隻要能吸收這裡的力量…”
“你瘋了!”斷臂的王堅厲聲喝斷他,“這力量會要了你的命!看看炎燼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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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不得其法!”李四激動地反駁,揮舞著手臂,“他和我們不一樣!他是被侵蝕,是被動承受!我們是主動進來尋找機遇的!隻要找到方法,我們就能駕馭這種力量!變得比五行宗那些混蛋,比時序塔的走狗更強!”
他的話語充滿了蠱惑性,但在眼下這絕境中,聽起來更像是癡人說夢。幾個士兵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帶著警惕和疏離。經曆過泉心月魄的真相揭露和生死與共,他們早已不是最初那些盲目服從宗門的修士,李四這種不顧現實的狂熱,讓他們感到不安。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王堅壓下對李四的不滿,沉聲道,“這裡的環境太惡劣,我們的修為支撐不了多久。必須儘快找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再從長計議。”
他強撐著身體,將炎燼往上托了托:“兩人一組,交替戒備,慢慢向前探索。注意腳下,注意周圍任何動靜。這裡絕不可能隻有我們。”
隊伍艱難地重新組織起來,以王堅為首,小心翼翼地在這片焦黑破碎的大地上前行。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不僅要抵抗無處不在的侵蝕性能量,還要時刻提防可能出現的危險。腳下的地麵時而堅硬硌腳,時而柔軟陷足,散發出陣陣腐臭。
黑暗、壓抑、死寂。
除了眾人粗重的呼吸和腳步踩碎脆硬地麵的細微聲響,便隻有遠處那永恒的低沉能量嗚咽。這種環境足以將人逼瘋。
卡噠。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石子滾落的聲音從側前方一片嶙峋的怪石陰影中傳來。
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停下腳步,武器出鞘,緊張地望向那個方向。
sience。
隻有霧氣緩慢翻滾。
“聽錯了?”年輕士兵小聲都囔,額頭滲出冷汗。
王堅眉頭緊鎖,他的感知比其他人稍強一些,剛才那一瞬間,他確實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冰冷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