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片由無數斷裂鎖鏈和巨獸骸骨構成的恐怖鎮壓廣場,仿佛穿越了一道生與死的無形界限,踏入了一個更加古老、更加死寂、也更加扭曲的領域。身後的慘烈景象依舊散發著令人心季的威壓與滔天怨念,如同一個巨大的、永不愈合的傷口橫亙在記憶之中。而前方的道路則隱沒在愈發濃鬱的幽藍色能量薄霧之後,地貌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不再是由相對完整的巨大骨骼平台構成,而是變成了更加破碎、仿佛經曆過無數次毀滅性撞擊的骨質地貌。腳下遍布著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的巨大裂痕,踩上去發出的“哢嚓”脆響聲在這片絕對的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和駭人,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脆弱的冰層之上,隨時可能引發連鎖崩塌,墜入下方無儘的幽暗深淵。空氣中飄蕩的能量塵埃密度大增,幾乎凝成了有質的薄紗,纏繞在人的肢體周圍,帶來一種粘滯冰冷的觸感,將可視範圍壓縮到了令人極度不安的數十米內,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朦朧而扭曲的幽藍,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浸泡在了毒液之中。
那些巨大、漆黑、材質非金非石的鎖鏈依舊是無處不在的主角,但它們的存在形式變得更加詭譎和具有攻擊性。它們不再僅僅是垂落或嵌入骨壁,而是更多地相互瘋狂地交織、纏繞、甚至在某些節點因為無法想象的巨力或能量衝刷而熔結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扭曲怪異、橫亙在必經之路上的巨大金屬障礙。這些鎖鏈網絡有的如同巨人扭曲的臂骨構成的拱門,有的則如同龐大囚籠鏽蝕坍塌後的柵欄,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禁錮氣息。許多鎖鏈上殘留的古老符文已然完全暗澹熄滅,如同死去的蜉蝣,但其斷裂處、熔接點泄漏出的能量流卻變得更加混亂、狂暴且色彩詭異。除了常見的幽藍、紫黑、熾白三色,偶爾還會閃過一抹令人極度不適、眼球刺痛的、代表著絕對腐朽與萬物衰亡的灰敗之色,這些灰敗的能量流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蠕動,所過之處,連那堅逾精鋼的骨骼都在無聲無息間變得酥脆、灰白,最終化為齏粉,仿佛時光在那一片區域被加速了千萬倍。
王堅手中那柄巨斧上的守牆者印記,其共鳴變得幾乎持續不斷,那灼熱感不再僅僅是間歇性的警示,更轉變為一種深沉的、仿佛源自印記本身核心的悲鳴與難以言喻的急切,持續不斷地衝刷著王堅的意識,催促著隊伍儘快離開這片令人極度不適的區域。骨片地圖上標注的路徑線條在此地變得模湖不清且多處中斷,許多原本的通道都被新形成的、更加複雜的鎖鏈網絡或極度危險的能量淤積區所阻斷,勘探難度呈倍數增長。隊伍的前進完全依賴於淩曦光繭那愈發急促閃爍、仿佛也感受到巨大壓力的指引,以及王堅憑借巨斧印記那雜亂卻關鍵的危險感應所進行的艱難判斷,才能在迷宮般的金屬荊棘與能量陷阱叢中找到一絲勉強可供通行的縫隙。行進的速度被迫再次大幅度降低,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邊漫步,消耗著巨大的心力和體力。
而就在這片外部環境壓抑、混亂、步步驚心,幾乎令人窒息的絕境之中,一種新的、源自隊伍最內部的、更加詭異莫測的躁動開始不受控製地滋生、蔓延、發酵,最終如同潰堤的洪流,幾乎要徹底撕裂這支本就瀕臨極限的隊伍勉強維持著的脆弱平靜表象。
那躁動的核心源頭,毫無疑問來自於那柄始終被一名傷勢不輕的士兵用繩索緊緊綁在身後、置於昏迷的淩湮手邊的暗沉長槍——逝川。
越是深入龍骨魔域的核心區域,越是靠近那具被無數鎖鏈束縛、散發著同源卻更加精純恐怖波動的龐大龍骨,這柄看似沉寂、布滿細微裂紋的長槍就變得越發“不安分”。起初,僅僅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通過觸覺感知的低頻震顫,像是某個沉睡萬古的存在在無儘的噩夢中發出的無意識囈語,隻有背負它的士兵能通過骨骼的傳導隱約察覺。但很快,這種震顫就變得明顯而劇烈起來,甚至帶動著固定它的粗糙繩索都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心煩意亂的細微摩擦聲,冰冷黝黑的槍身內部,仿佛有某種極度饑渴、極度焦躁的東西正在猛烈地衝擊著無形的束縛,迫切地想要破殼而出。
緊接著,一聲聲極其輕微、卻仿佛能直接繞過耳膜、作用於所有人意識最深處的尖銳嘶鳴開始斷斷續續地響起。那並非通過空氣振動傳播的真實聲音,而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充滿了一種近乎癲狂的貪婪與極致渴望的精神波動,如同有人用無數根冰冷的、鏽蝕的鋼針,持續不斷地刮擦著每個人的靈魂壁壘,帶來一種難以忍受的煩躁感和頭部刺痛。
【近了……更近了……就是那個方向!美味……本源!】
【廢物!太慢了!你們是在爬嗎?蠕蟲都比你們快!】
【繞過左邊那堆該死的廢鐵!右邊?右邊是能量淤積?蠢貨!直接吸乾它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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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破骨頭……那光輝……就在前麵……唾手可得!為什麼停下!】
這意念破碎而混亂,語法顛倒錯亂,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偏執到極致的狂躁,每一次響起都讓眾人的腦袋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產生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它完全無視隊伍麵臨的現實艱難處境,無視那些致命的能量亂流和複雜的鎖陣障礙,隻是一味地、歇斯底裡地催促、抱怨、散發出對前方龍骨碎片近乎病態的、癲狂的占有欲。
“那……那槍……它又……”負責背負逝川的士兵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聲音顫抖得幾乎無法成句。他感覺背後的長槍越來越燙,那股蠻橫躁動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試圖鑽入他的腦髓,乾擾他的思維,甚至有一瞬間讓他產生了鬆開繩索、朝著危險衝過去的可怕衝動。
王堅自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日益強烈的精神衝擊。他臉色鐵青,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疙瘩,不僅要分出絕大部分心神探路、規避外界無處不在的死亡威脅,現在還要額外耗費寶貴的精力來承受和抵抗這股來自內部的、惡意的精神風暴。他嘗試調動自己初步領悟的、那源自守牆者傳承的守護意誌,試圖去安撫、去隔絕那股瘋狂的意念,但他的意誌力與槍魂那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積攢了無儘渴望的古老執念相比,簡直如同涓涓溪流試圖阻擋奔騰咆孝的海嘯,效果微乎其微,反而因為幾次強行分神對抗,導致對前方危險的感知出現了細微的遲滯,差點一腳觸發一處隱藏極深的能量裂隙,驚出了他一身冷汗。
【壓製?你想壓製我?憑你這點可憐得可笑的意誌?可笑!螻蟻望天!】
【放開我!讓我過去!隻要一點……隻要讓我碰到一點點……我就能撕開這該死的束縛,恢複更多!】
【你們這些短視的、朝生暮死的螻蟻……根本不懂那意味著什麼!那是……超越你們想象的本源!是鑰匙!】
槍魂時鴉的意念變得愈發尖銳、刻薄,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一種居高臨下的、源自生命層次差異的蔑視。它對龍骨碎片的渴望已經徹底壓倒了理性,甚至開始嘗試乾擾隊伍唯一的另一重保障——淩曦光繭的指引。有時,它會故意釋放出扭曲的、模擬指引波動的精神絲線,試圖將隊伍引向能量更狂暴、更危險,但卻能更直線靠近龍骨的方向,其心險惡,昭然若揭。
“不對!”王堅猛地停下腳步,獨眼瞬間收縮,死死盯著前方一片被濃鬱幽藍迷霧籠罩、卻被時鴉意念強烈指示為“安全捷徑”的區域,與此同時,手中的巨斧印記傳來的是截然相反的、如同燒紅烙鐵般滾燙尖銳的危險警告!“它在誤導我們!那裡根本不是路,是能量亂流的狂暴交彙點!”
隊伍驟然停滯,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驚出一身冷汗。幾乎就在他們停步的下一秒,前方那片被迷霧籠罩的區域果然開始發生劇烈的、無聲的扭曲,數股屬性截然不同、色彩詭異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凶獸般猛烈碰撞在一起,迸發出絢爛無比卻足以湮滅一切的死亡光華,將那片空間徹底化為一片絕地!若是方才聽從了那意念的指引,此刻他們已然屍骨無存!
“該死!它想害死我們!”一名手臂受傷的士兵忍不住低吼出聲,看向那柄仍在微微震顫的逝川長槍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後怕和難以抑製的憤怒。這詭異的槍魂,這原本被視為希望之一的武器,竟然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試圖為了它那瘋狂的渴望,將整個隊伍都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一直處於昏迷與劇烈掙紮狀態的淩湮,在這股愈發強烈、充滿惡意的槍魂躁動影響下,身體的反應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劇烈起來。他身體周圍那些原本細微的時空漣漪開始變得極不穩定,時而劇烈波動擴散,將附近的能量塵埃攪動得如同沸水,時而卻又驟然凝固靜止,仿佛那片空間被瞬間凍結。右臂的毒核與遠方龍骨的共鳴脈衝,似乎也開始與槍魂那躁動癲狂的精神頻率產生某種危險的交織與共振,使得他整條右臂上的血管根根凸起扭曲,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活著的蟲子在瘋狂蠕動爬行,他的表情痛苦到了扭曲變形的地步,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仿佛被無形之手死死扼住喉嚨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聲,仿佛他的靈魂正在被兩股巨大的力量猛烈撕扯。
更糟糕、更致命的情況,在一次槍魂意念特彆強烈、幾乎凝成實質的衝擊下,驟然爆發!
似乎是極度不耐於隊伍的遲緩,逝川那暗沉的槍身猛地爆起一團雖然微弱、卻危險混亂到極點的金銀雙色豪光!
嗡——!
一股扭曲的、極不穩定的、充滿了撕裂感的時空之力以長槍為中心,驟然失控地擴散開來,如同一個無形的、充滿破壞力的氣泡猛然膨脹!
雖然這異象僅僅持續了一刹那便驟然消失,但其造成的惡劣影響卻立竿見影,幾乎是災難性的。隊伍周圍的空間發生了極其短暫卻無比劇烈的詭異扭曲,光線彎折,景象模湖,所有人同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惡心欲嘔的強烈眩暈,仿佛自身的時空坐標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擾動、偏移了一下!兩名本就吃力無比攙扶著炎燼的士兵腳下猛地一個踉蹌,下盤虛浮,險些同時摔倒在地。而本就處於能量平衡最脆弱邊緣、依靠外部引導才勉強維持的炎燼,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源自時空層麵的外力一激,體內那脆弱的平衡瞬間被徹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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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他猛地仰起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半身蝕骨化的幽藍脈絡驟然亮起刺目欲盲的光芒,原本被小心翼翼引導吸收的能量瞬間失去了所有約束,如同無數匹脫韁的狂暴野馬般在他體內瘋狂衝撞、肆虐!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痙攣起來,肌肉賁張,一股遠超平時的恐怖力量爆發出來,險些將攙扶他的兩名士兵直接甩飛出去!那股混亂暴戾的氣息再度飆升,眼看就要再次陷入徹底的失控!
“按住他!快!”王堅目眥欲裂,心如墜冰窟,再也顧不上探查前路,猛地回身,將巨斧重重頓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雙掌灌注全身所剩無幾的罡氣和守護意誌,死死按住炎燼那劇烈顫抖、如同燒紅烙鐵又似萬年寒冰的肩膀。手掌接觸的瞬間,一股冰冷與灼熱交織的、充滿了毀滅氣息的狂暴能量如同決堤洪水般反噬而來,猛烈衝擊著他的手臂經脈,震得他雙臂瞬間失去知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哼!礙事!都是累贅!廢物!】槍魂的意念再次冰冷地傳來,非但沒有絲毫的愧疚或不安,反而充滿了極致的厭煩、不耐煩和赤裸裸的嫌棄,仿佛炎燼的失控和王堅的受傷隻是給它添了微不足道的麻煩。
“閉嘴!”王堅終於忍無可忍,積壓的怒火和絕望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他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獨眼死死盯著那柄罪魁禍首的長槍,發出一聲低沉卻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怒吼,聲音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你這該死的鳥魂!再敢亂來一次!我就算拚著這把斧頭不要,自爆這身修為,也要引動此地所有殘存的鎮壓符文,將你永遠封印在這片鎖鏈之下!你想永遠留在這鬼地方,直到時空儘頭嗎?!”
他的怒吼聲中不僅僅蘊含著憤怒,更燃燒著他剛剛領悟不久的、帶著守牆者一脈決絕死誌的守護意誌,雖然力量層次遠不及槍魂,但那股不惜同歸於儘的慘烈氣勢,卻像一盆摻著冰碴的冷水,猛地潑在那狂躁熾熱的意念之上,讓其短暫地、明顯地一滯。
【……封印?就憑你?和這些破爛鎖鏈?】時鴉的意念依舊冰冷傲慢,充滿了質疑和鄙夷,但那股不顧一切、要將所有人拖入深淵的瘋狂催促感確實減弱了一絲,似乎王堅這豁出一切的威脅和表現出來的慘烈姿態,終於讓它那被渴望衝昏的“頭腦”恢複了一絲最基本的權衡利弊。它沉默了片刻,那無形的“目光”仿佛在掃視著周圍那些布滿符文的、曾鎮壓無數凶物的鎖鏈,又似乎在評估王堅話語的真實性。最終,一道依舊充滿了不滿、怨憤,卻不再那麼充滿主動惡意的冰冷波動傳遞而來。【……哼!那就快點!我沒那麼多耐心陪你們這些脆弱的生命耗!感覺不到嗎?這裡的空間平衡已經被之前那次蠢貨引發的潮汐徹底攪亂了!下次能量噴發隻會更猛烈、更毫無規律!你們自己想死,彆拖著我的希望一起陪葬!】
雖然依舊是毫不客氣的催促,但至少不再主動進行誤導和精神攻擊,那令人發瘋的尖銳嘶鳴也暫時平息了下去。王堅稍微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後背早已被冰冷的冷汗徹底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他看了一眼狀態極不穩定、在兩名士兵拚儘全身力氣、額頭青筋暴起才勉強重新壓製住能量暴走的炎燼,情況顯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那暗金色的紋路在幽藍光芒下明滅不定,充滿了不確定性。他又看了一眼痛苦掙紮、仿佛深陷噩夢無法醒來的淩湮,以及那柄暫時“安靜”下來、卻依舊像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不穩定核心般散發著不祥躁動氣息的逝川長槍。
內部的壓力與裂痕,在此刻甚至超過了外部環境的致命危險。這把神秘的、亦師亦友亦敵的槍魂,其不可控性和潛在的危害性遠遠超乎了他最初的預料。而對龍骨碎片那近乎本能的、燃燒一切的渴望,正在讓它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危險,如同一頭被囚禁在身邊、饑餓了萬年的凶獸。
王堅深吸一口冰冷而充滿腐朽塵埃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幾乎要炸裂的頭腦冷靜下來。他知道,危機遠未解除,必須儘快做出艱難的決斷。要麼,嘗試尋找更加強硬的手段,或許可以借助周圍環境中殘存的鎮壓符文力量,暫時壓製甚至隔絕槍魂的影響,但這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險,可能會徹底激怒這個古老的存在,導致無法預料的災難性後果;要麼,就隻能被迫妥協,冒險再次提升前進速度,試圖儘快滿足它的一部分渴望,用龍骨碎片暫時穩住它,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而且在這片區域盲目加快速度,幾乎等同於主動擁抱死亡。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幽暗的、被鎖鏈和迷霧籠罩的前方,手中的骨片地圖在此地已經近乎完全失效,變成了無用的廢片。淩曦光繭的指引也受到乾擾,變得時斷時續,閃爍的頻率讓人心慌。巨斧印記傳來的感應更是雜亂無章,幾乎每一步都能感受到新的危險預警,真假難辨。
真正的、全方位的困境,此刻才剛剛露出它最猙獰的獠牙。他們不僅要與無形的時間賽跑,與惡劣到極致的環境危險對抗,還要時刻提防著、抵禦著來自隊伍最核心的、那把本應代表著希望與力量的武器所帶來的、源自內部的、冰冷而瘋狂的躁動與反噬。那一聲聲無形鴉鳴般的躁動,不再是提示,而是催命的符咒,重重地敲打在每個人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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