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內,時間仿佛被這方死寂的灰色世界同化,流淌得緩慢而粘稠。唯有那處被碎石勉強封堵的入口縫隙外,偶爾閃過的一絲不自然的流光,或是空氣中突然響起的、不知源自何時的破碎回響,提醒著三人,龍印鬆動引發的時空漣漪正持續擴散,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雖不大,卻擾動了這萬古不變的沉寂。
距離定下的“三日之約”,已過去一日半。
淩湮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岩壁,雙眸微閉,呼吸悠長而輕微。他大部分的意念都沉入了體內,引導著那新生如溪流般孱弱卻純淨的時空之力,沿著千瘡百孔卻堅韌無比的經絡緩緩運轉,溫養著傷勢,同時極力適應並試圖掌控這截然不同的力量感。每一次循環,都如同用最纖細的絲線去牽引一頭沉睡的巨獸,需要耗費巨大的心神,但成效亦是顯著。他對周圍時空的感知變得愈發敏銳,那灰色世界無序背景噪音下隱藏的、細微的規則脈動,以及不遠處那道裂隙傳來的、周期性強弱變化的波動,都逐漸在他心海中勾勒出愈發清晰的圖譜。
他的右臂空懸著,曾經盤踞其上、不斷汲取生機的蝕時毒核已徹底消失,皮膚下偶爾會閃過一絲極澹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銀雙色細密紋路,那是新生時空之力與肉身初步融合的跡象,也是潛能與未知並存的新起點。
在王堅又一次小心地透過石縫觀察外界,確認那神出鬼沒的“虛影潛獵者”依舊蟄伏在遠處陰影中後,他沉默地走到洞穴深處,目光落在炎燼身上。
炎燼盤膝坐在地上,暗赭色的身軀如同凋像般凝固,唯有額角不斷滲出又瞬間被體表高溫蒸發的汗珠,以及那緊鎖的、幾乎扭結在一起的眉頭,顯露出他體內正進行著何等激烈的爭鬥。他周身彌漫著一股混亂而危險的氣息,時而內斂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時而又不受控製地逸散出一絲絲,令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散發出湮滅與混沌的味道。
王堅的獨眼中滿是凝重。時間不多了,裂隙的下一個穩定窗口正在逼近,而炎燼這最大的變數,卻仍未能初步納入掌控。他看向淩湮,沙啞開口:“他的力量……太暴烈。下一次共鳴灌注,若還是完全失控,恐怕……”
淩湮緩緩睜開眼,那雙異色瞳孔中流轉著微光,映照著洞穴內的昏暗。他看向痛苦掙紮的炎燼,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堵不如疏,壓不如導。他的力量本質是混沌與湮滅,強行壓製隻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再次引發之前那種無差彆爆發。必須引導,哪怕隻是最初步的、最粗糙的引導,讓他熟悉這股力量輸出的‘渠道’,也好過完全依賴本能。”
“引導?”王堅眉頭緊鎖,“如何引導?他現在意識沉淪,根本無法有效溝通。”
“他的意識並非完全沉寂,隻是在與力量本能對抗。”淩湮掙紮著,用手撐地,略顯艱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背後的傷口傳來隱隱刺痛,“我的時空感知,或許可以……嘗試介入。不是控製,而是像……一麵鏡子,或者一座橋梁,幫助他‘看清’自身力量流動的混亂軌跡,輔助他找到一絲凝聚和引導的‘感覺’。”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且危險的提議。將自身微弱的心神之力探入一個充滿混沌湮滅源力的狂暴能量場,稍有不慎,不僅無法幫助炎燼,自身剛剛有起色的靈魂都可能遭受重創,甚至被那混沌之力同化吞噬。
王堅沉默了片刻,重重點頭:“需要我做什麼?”
“護法。隔絕內外乾擾。若我力竭或出現意外,及時將我拉回。”淩湮言簡意賅,目光再次投向炎燼,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
王堅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拖著重傷之軀,移動到洞穴入口附近,將自身狀態調整至最佳,獨眼如同最警惕的獵鷹,監控著內外一切風吹草動,同時那初步領悟的“守護之序”意念緩緩彌漫開來,雖不足以形成強大屏障,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撫躁動的能量,提供一片相對穩定的區域。
淩湮閉上雙眼,雙手緩緩結出一個簡單卻玄奧的印訣。指尖,一絲微不可見的金銀雙色流光緩緩溢出,如同探出的觸須,極其小心地、緩慢地向著炎燼的方向延伸而去。
這個過程遠比想象中更加艱難。炎燼周身那混亂的力場如同一個布滿暗流的旋渦,充滿了排斥與毀滅性。淩湮那細微的時空之力甫一接近,便感到巨大的壓力,仿佛隨時都會被撕碎、湮滅。他不得不將力量凝聚到極致,如同在狂風巨浪中操控著一葉隨時可能傾覆的扁舟,憑借著對時空波紋的精妙感知,尋找著力場中相對薄弱的縫隙,一點點地艱難切入。
汗水很快浸濕了他的額發,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部的心神都係於那一絲細微的時空之力上,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那一縷微光終於觸碰到了炎燼的皮膚。
“嗡——”
一股狂暴、混亂、充滿了無儘毀滅欲望的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流,猛然順著那時空橋梁衝擊而來!淩湮的身體劇烈一顫,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異色雙瞳在眼皮下劇烈閃爍,強行穩住了那一道連接,沒有讓其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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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野”瞬間變了。
不再是昏暗的洞穴,而是一片無邊無際、沸騰不休的暗赭色海洋!狂暴的能量如同怒龍般在其中翻騰、碰撞、相互撕扯,沒有任何規律可言,隻有最原始、最極致的毀滅衝動。這就是炎燼此刻體內的景象,一個瀕臨徹底爆炸邊緣的混沌能量核心。
淩湮強忍著那毀滅意念對心神的衝擊,努力將自身時空感知的特性發揮出來。他不再試圖去理解或控製,而是像一麵澄澈的鏡子,將這片混亂能量海的狂暴景象,尤其是那些能量奔騰、衝突、最不穩定的節點,儘可能地“映照”回去,反饋給炎燼那深藏在狂暴意識最底層的一絲理智。
同時,他凝聚起所有的意誌,將那幾個關鍵的意念,如同播種般,一遍又一遍地、持續地傳遞過去:“凝聚……引導……輸出……方向……”
這並非直接的控製,而是一種最深層次的暗示和輔助。是在幫助炎燼那掙紮的理智,去“看清”自身力量的混亂模樣,並提供一種“或許可以這樣嘗試”的微弱可能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淩湮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維持這種連接的消耗遠超他的預期,新生時空之力飛速流逝,心神如同被放在磨盤上反複碾壓。但他始終沒有放棄,那縷細微的時空橋梁雖搖搖欲墜,卻頑強地存在著。
就在淩湮幾乎要支撐不住,意識開始恍忽之時——
炎燼那如同凋像般凝固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困獸般的低沉咆哮,緊鎖的眉頭跳動了一下。周身那混亂澎湃的暗赭色能量,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同於以往盲目衝撞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