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內彌漫著塵埃與混沌能量宣泄後的焦灼氣息,空氣中殘留的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緩緩蕩向四壁。炎燼龐大的身軀徹底癱軟在地,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昏迷,他沉重的呼吸在寂靜的洞穴中顯得格外清晰。唯有那隻異化的、呈現出暗赭金屬色澤的手臂,依舊如同與斧柄熔鑄般,死死扣著那柄暗沉的巨斧。斧身之上,先前被混沌力量衝擊出的蛛網狀裂紋觸目驚心,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碎裂。然而,位於斧麵靠近柄部的那枚守牆者印記,卻不再是之前那般明滅不定,而是持續散發著一種溫潤而穩定的暗紅色微光,一股古老、蒼涼、堅韌的波動以其為中心,緩緩地、持續地蕩漾開來,與遠方石林深處那一道掙紮存在的時空裂隙,產生著微弱卻切實可感的共鳴。
王堅強忍著背後傷口傳來的撕裂般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銼刀在刮擦著他的神經。他咳出一口帶著鐵鏽味的血沫,僅剩的獨眼卻死死盯著那發光的印記,眼中迸發出近乎灼熱的、絕境逢生的光芒。儘管過程險象環生,幾乎再次引發災難性的失控,但最終的結果無疑證實了他們確實觸碰到了唯一的生路。他艱難地轉過頭,看向倚靠在對麵岩壁下、氣息奄奄的淩湮,聲音因極度的疲憊、傷痛以及壓抑的激動而異常沙啞:“有用!這法子……果然有用!”
淩湮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岩壁,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乾。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似乎隨時都會那最後一點生命之火徹底熄滅。他強迫自己凝聚起即將徹底渙散的心神,壓榨著識海中最後一絲殘存的力量,竭力將那份微弱得可憐的感知力延伸出去,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拚命護住一盞搖曳欲熄的孤燈,仔細地、艱難地捕捉著從數百米外石林深處傳來的每一絲細微卻關鍵的時空漣漪。
“裂隙的波動……趨於平穩了一些……”他喘息著,聲音斷斷續續,輕若遊絲,卻帶著一種經過精密感知後得出的、不容置疑的肯定,“雖然……幅度極小……但那之前……瀕臨徹底崩潰的……狂躁紊亂感……確實被壓製了……雖然依舊危險……但不再是……純粹的毀滅混沌……斧頭印記中……蘊含的守牆者法則碎片……正在起作用……它在嘗試……中和……撫平……裂隙邊緣……那些最不穩定、最致命的……能量亂流……”
希望的曙光,如同利劍般,真切地刺破了厚重絕望的陰霾,雖然微弱,卻實實在在地照亮了兩人那近乎枯竭、瀕臨崩潰的心田。他們不僅找到了那條通往未知卻可能生還的路徑,更在誤打誤撞之下,掌握了或許能夠暫時穩住這條無比險峻路徑的方法!這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掙紮,而是有了一個明確且可以為之奮鬥的目標。
然而,現實的冰冷與殘酷,隨即如同北地的寒潮,洶湧地拍打而來,瞬間衝淡了那絲微弱的喜悅。淩湮的目光艱難地從王堅臉上移開,轉向那被無數碎石勉強堵塞、依舊透著絲絲危險氣息的洞穴入口。門外那片永恒的灰色陰影中,那隻恐怖而詭異的虛影潛獵者所散發出的冰冷、極富耐心、充滿貪婪的殺意,如同無數根無形的毒針,持續地、精準地刺激著他們高度緊張的神經,提醒著他們此刻仍身處何等絕境。
“但是……還遠遠不夠……”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陳述出這個冰冷而殘酷的現實,“以現在這種……極不穩定的、時斷時續的……共鳴程度……所產生的穩定性……莫說是安全穿過那條裂隙……就連讓我們……相對安全地靠近到它旁邊……都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裂隙的內部……此刻依然……是足以在瞬間將我們存在都徹底絞碎抹平的……時空混沌風暴……我們需要的……是更強大、更持久、更穩定可控的……能量輸出……通過這印記……才有可能……在那片風暴中……支撐起一條……哪怕僅僅維持數息的……短暫通道……”
王堅迅速冷靜下來。曆經沙場磨練出的堅韌意誌瞬間壓過了短暫的興奮。他的目光沉重地掃過依舊昏迷不醒、體內那混沌湮滅源力依舊如暗潮般起伏不定、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炎燼,再落在那柄眼看就要分崩離析、仿佛下一次能量灌注就會徹底化為碎片的巨斧上,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個川字。他心中無比清楚,方才那一下與其說是成功的控製,不如說是炎燼在昏迷狀態下依靠本能進行的、一次僥幸無比的野蠻能量宣泄,陰差陽錯地觸發了印記深層的某些反饋機製。下一次還能不能成功?成功之後又能將那種穩定的共鳴狀態維持多久?這柄材質普通、早已不堪重負的製式巨斧,還能再承受幾次如此恐怖力量的衝擊而不徹底報廢?所有這一切,都是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未知數。更何況,在那洞外咫尺之遙的地方,還蟄伏著一個耐心十足、詭異莫測的索命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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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人現在的狀態……都太差了……”淩湮的聲音愈發虛弱,卻依舊努力保持著思路的清晰,字字句句都點明當前最關鍵的問題,“我必須……儘快恢複……至少……要恢複到能勉強施展出一次……有效時空乾擾的程度……哪怕隻能影響那潛獵者一瞬……你的傷口……必須得到徹底的處理……不能再繼續惡化下去……否則光是失血……就能要了你的命……而炎燼……他更需要時間……哪怕他此刻深陷昏迷……我們也必須想辦法……讓他的身體本能……或者說他那狂暴的力量本源……能夠‘記住’……或者說‘習慣’……如何將力量……更順暢地……‘引導’向斧頭印記……而不是……再次不分敵我地……毀滅性爆發……”
王堅沉默著,重重點了點頭,獨眼中方才閃現的灼熱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曆經無數生死血戰所磨礪出的那種沉靜、凝重與近乎冷酷的決斷力。他深刻地明白,機會可能隻有這麼一次,他們必須利用一切可能的時間,做好所能想到的萬全準備,任何一點微小的疏忽、任何一個環節的紕漏,都將導致徹底的、萬劫不複的結局。
他快速地、再次在心中評估了一遍現狀:淩湮時空之力枯竭,心神損耗殆儘,身體瀕臨極限;自身背後重傷,失血不少,戰力銳減至穀底;炎燼昏迷不醒,體內力量如脫韁瘋馬,極不穩定,是最大的變數也是唯一的希望;門外有能操縱時空侵蝕的恐怖獵手耐心環伺;唯一的生路——那道裂隙需要持續而穩定的強大能量才能短暫穩固;而作為溝通與穩定能量唯一橋梁的那柄戰斧,卻已處於徹底破碎的邊緣。
“需要時間。”王堅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做出了最終的、也是唯一可行的決斷,“我們必須……也必須隻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來做足一切準備!”
他目光銳利如鷹隼,再次掃過整個洞穴的每一個角落,腦海中的規劃瞬間變得清晰而具體。“洞口這些碎石……太薄弱了……根本擋不住外麵那東西的持續攻擊或者窺探……必須立刻加固!”他忍著背後那鑽心剜骨般的劇痛,低吼一聲,猛然從地上站起。每一次彎腰,每一次發力拖拽那些沉重冰冷的岩石,都讓他背後剛剛勉強止住血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溫熱的血液不斷滲出,將粗糙的包紮布條染成更深的暗紅色,那劇烈的疼痛幾乎衝擊得他眼前發黑,幾欲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硬生生憑借著一股鐵打般的意誌,將一塊塊更為巨大、更為堅實的岩石連拖帶拽,艱難卻穩固地堆疊、夯實到洞穴入口處,對其進行著儘可能的加固和封堵。整個過程緩慢、笨拙而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煎熬,冰冷的汗水混著溫熱的血水,幾乎徹底浸透了他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袍。
另一邊的淩湮,亦在同一時間強迫自己進入了另一種形式的“戰鬥”。他緊緊閉合雙目,將全部殘存的意誌力死死沉入體內那一片乾涸枯寂的力量之源,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絲剛剛重新滋生、涓細脆弱得如同初生溪流般的時空之力,不再去做任何外放的嘗試,而是全力轉向內斂,如同春雨潤物般,極其耐心地溫養著體內千瘡百孔的傷勢,艱難地加速著肉體的修複,一點一滴地重新凝聚那枯竭見底的精神力量。與此同時,他還必須強行分出一縷細微至近乎消散的感知,如同拋出一條無形而堅韌的絲線,小心翼翼地探出被加固的洞口,並非冒險探向遠方的裂隙,而是精準地、死死地鎖定洞口外那片陰影區域中那隻始終潛伏不動的獵殺者,全身心地充當起團隊沉默而高度警惕的哨兵,監控著它最細微的動向。
時間,就在這無聲卻高度緊張、充滿壓抑感的忙碌與準備中,悄然流逝。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短短一瞬。當王堅終於用數塊最為巨大的岩石,配合著一些較小的石塊和泥土,將洞穴入口堵得更為嚴密,僅留下幾處狹小的、用於觀察外界和空氣流通的縫隙時,他幾乎徹底脫力,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重重地癱靠在冰冷的岩壁之下,胸膛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發出拉鋸般的沉重喘息聲,整個後背已然是一片怵目驚心的、被鮮血反複浸染的暗紅色。
“它……沒動……仍然潛伏在……原來的位置……保持著絕對的耐心……等待……”淩湮那微弱卻清晰的聲音適時地傳來,彙報道他監控的結果,“這種冷靜和狡詐……遠超尋常妖獸……它不是在尋找機會……它更像是在……等待我們自行崩潰……或者……因為焦躁而主動露出更大的破綻……”
王堅聞言,沉默地點了點頭,獨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這種類型的獵手,他曾在戰場上遇到過,往往是最難纏、最致命的角色。他不再猶豫,撕下身上內裡還算相對乾淨的布料條,蘸著皮囊中所剩已然不多的珍貴清水,咬著牙,極其艱難地自行清理著背後那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些許骨茬的可怕傷口。冰涼的清水觸及外翻的皮肉,帶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尖銳疼痛,讓他渾身肌肉都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起來,冷汗瞬間布滿了額頭和脊背。但他硬是一聲未吭,隻是死死咬著牙,用顫抖的手,將那些效果普通卻已是他們全部希望的傷藥,儘數小心地敷在傷口最深處,然後用剩餘的、還算結實的布條,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死死纏緊,牢牢固定。當這一切終於完成後,那持續不斷的、致命的滲血總算被勉強止住了,雖然劇痛依舊,但至少暫時擺脫了失血而亡的直接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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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將沉重而疲憊的目光,投向了依舊昏迷不醒的炎燼,以及那柄與炎燼命運相連、此刻卻命懸一線的暗沉戰斧。
“接下來……才是真正關鍵的準備。”王堅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必須想辦法……在他下一次無意識出手時……能更‘有效’……更‘精準’地將力量輸出……灌注到印記中……而不是再次……毫無節製地……胡亂爆發……”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緩緩蹲踞在炎燼那龐大的身軀旁邊,仔細觀察著。炎燼的呼吸依舊沉重,眉頭緊緊鎖死,仿佛即便在深度的昏迷之中,他仍在與體內那股狂暴凶戾、充滿了毀滅欲望的混沌源力進行著一場外人無法想象的殊死搏鬥。暗赭色的皮膚之下,那些如同熔岩脈絡般的能量光路不穩定地明滅閃爍著,散發出令人不安的壓迫感。
“嘗試……溝通他……”淩湮再次提出建議,儘管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這種方法對一個昏迷之人究竟能起到多大效果,“持續地……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意念……去引導他……反複在他耳邊強調……‘穩定’、‘輸出’、‘指向斧頭’……這幾個關鍵詞……或許……能在其最深層的潛意識中……留下些許印記……影響他本能的力量流向……”
王堅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依言而行。他伏低身體,湊到炎燼耳邊,無視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灼熱而危險的氣息,用自己所能發出的最平穩、最清晰的語調,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低聲重複著那幾個至關重要的詞語。他不知道炎燼那被狂暴力量充斥的識海能否接收並理解這些信息,但這已是目前他們唯一能做的、主動去影響和準備的工作了。
與此同時,一旁的淩湮也沒有絲毫鬆懈。他恢複的那一點點時空之力,遠不足以支撐任何形式的正麵戰鬥,但他開始極力地回憶、模擬、推演之前那次在千鈞一發之際,成功扭曲空間乾擾了虛影潛獵者攻擊的玄妙感覺。他試圖將那種在生死關頭迸發出的、對時空法則的細微操控感,固化為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力求在接下來必定更加凶險的關鍵時刻,能夠以最小的心神和力量消耗,施展出最關鍵、最及時的那一下乾擾,從而扭轉戰局。他那隻勉強能動的右手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前冰冷的空氣中微微劃動著,帶起一絲絲澹薄至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細微的空間漣漪。
“還有……這柄斧頭……”王堅的目光最終落回到那裂紋遍布、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巨斧之上,眉頭鎖得更緊了,“必須想辦法……在下次使用前……儘可能地進行加固……至少……要確保它能再承受住一次……完整的能量灌注……而不至於徹底崩潰……”
他強撐著站起身,再次在洞穴內四處搜尋起來。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岩石,最終停留在了洞穴深處那幾具早已風化不堪、與岩石幾乎融為一體的守牆者遺骸之上。他的眼神變得肅穆而敬重,沉默地對著這些曾經的英雄躬身,行了一個簡短的、卻充滿敬意的禮節。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儘可能不破壞遺骸整體的情況下,取回了一些相對最為堅韌的、疑似某種強大妖獸骸骨或特異石材的殘片,又從角落找到了一些生長在岩石縫隙中、極具韌性的灰褐色不知名藤蔓的纖維。利用這些簡陋、原始到極點的材料,他開始了笨拙卻無比認真的加固工作。他用石片小心地刮削著骨片石材,試圖做出合適的形狀,再用那些堅韌的藤蔓纖維,一遍又一遍、死死地將加固材料捆綁、纏繞在巨斧的斧柄之上,以及那些裂紋最為密集、最為危險的區域。他的手法毫無疑問是粗糙而拙劣的,沒有任何技藝可言,但這已然是在當下這絕境之中,所能做到的、充滿掙紮意味的極致了。
計劃的脈絡,就在這壓抑、緊張、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氛圍中,一點點地變得清晰、具體、完善起來。
他們需要時間。至少,需要三天。
第一日,首要目標是全力恢複狀態。淩湮需爭分奪秒恢複至少一擊之力;王堅需讓傷口停止惡化,穩定自身狀態;同時持續對炎燼進行意念引導,並完成對巨斧的初步加固和洞口防禦的鞏固。
第二日,在狀態稍有恢複後,需嘗試引導炎燼進行一次小幅度的、相對可控的力量引導測試。目的並非穩定裂隙,而是進一步熟悉整個流程,評估炎燼力量引導的順暢程度,以及最關鍵的是——檢驗加固後的巨斧還能承受多大的壓力,為最終行動提供至關重要的數據。
第三日,將是最終行動之時。根據淩湮的感知與斧頭印記共鳴的反饋,遠方那道裂隙大約會在三日後的某個時刻,進入下一個相對而言波動稍弱的“穩定周期”。那將是他們唯一的機會窗口。他們必須在那之前,做好所有的準備,然後傾儘全力,搏命一擊!
這將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與門外那隻恐怖獵手耐心的博弈,與自身傷勢和極限的對抗,更是對三人意誌、準備是否充分以及那渺茫運氣的一次終極考驗。
“三日……”王堅喘著粗氣,靠著岩壁緩緩坐下,獨眼中倒映著洞穴內昏暗跳動的光影,聲音低沉嘶啞,卻帶著一種砸石落地般的堅定,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們就用這三天!準備好一切!然後,一起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
另一邊的淩湮,沒有回話,隻是極其艱難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隨即再次緊緊閉合上雙眼,將全部殘存的心神與意誌,毫無保留地投入到那艱難無比、痛苦無比的恢複過程之中。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弱呼吸的循環,都在為三日之後那決定生死存亡的一搏,積蓄著微不足道、卻已是全部的所有力量。
洞穴之內,終於再次重歸沉寂。
然而,這沉寂卻不再是之前那般令人絕望無助的死寂。
這是一種暴風雨降臨之前,那充斥著緊張籌備、沉重壓力、堅定意誌與決死信念的、令人幾乎窒息的、引而不發的——寧靜。
三日之約,已然立下。
所有的生機,所有的成敗,所有的希望與絕望,儘數係於這最後的七十二個時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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