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永寧侯府,簷角的銅鈴被暖風拂得叮當作響,院內的紫藤蘿爬滿了花架,垂落的花穗如紫霞漫卷,空氣中浮動著清甜的香氣。
沈清辭正坐在窗邊,指尖捏著一枚剛出爐的桃花酥,眼神卻飄向了院外。自上次解決了漕運案後,京中總算平靜了些時日,可她總覺得這平靜之下,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流。身旁的綠萼正哼著小調,擦拭著沈清辭新得的一套琉璃盞,那琉璃盞是西域進貢的珍品,盞身通透如水晶,流轉著七彩光暈,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小姐,您看這琉璃盞多漂亮,聽說整個京城也沒幾套呢。”綠萼獻寶似的把琉璃盞遞到沈清辭麵前,語氣中滿是讚歎。
沈清辭收回目光,接過琉璃盞細細端詳,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確實精致,就是太脆了,得好生收著。”話音剛落,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丫鬟慌張的呼喊:“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清辭心中一緊,放下琉璃盞起身問道:“慌什麼?慢慢說。”
隻見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臉色蒼白:“小姐,方才……方才戶部侍郎家的千金柳月眉,帶著人來府中拜訪,說是要向您請教女紅,可誰知……誰知她帶來的丫鬟不小心撞到了花架,把您放在石桌上的那套琉璃盞給摔碎了!”
“什麼?”綠萼驚呼一聲,猛地站起身,“那可是西域進貢的寶貝!她們怎麼這麼不小心!”
沈清辭眉頭微蹙,心中卻泛起一絲疑慮。那套琉璃盞她一直放在書房,今日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石桌上?而且柳月眉素來與她不和,平日裡避之不及,今日怎麼會突然上門請教女紅?這裡麵定有蹊蹺。
“柳月眉現在何處?”沈清辭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
“就在前廳呢,”小丫鬟回道,“柳小姐說她願意賠償,可那琉璃盞是禦賜之物,哪裡是說賠就能賠的?”
沈清辭頷首:“知道了,我這就過去看看。”說罷,她整理了一下衣袍,裙擺掃過滿地落花,步履從容地向前廳走去。綠萼緊隨其後,憤憤不平地說道:“小姐,這柳月眉肯定是故意的!她平日裡就嫉妒您,今日定是想借機生事!”
沈清辭輕笑一聲:“彆急,好戲還在後頭呢。若是她真的故意為之,那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來到前廳,隻見柳月眉正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幾分假意的愧疚,身旁站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想必就是摔碎琉璃盞的罪魁禍首。看到沈清辭進來,柳月眉立刻站起身,故作姿態地行了一禮:“清辭妹妹,實在對不住,都怪我管教無方,讓丫鬟不小心摔碎了你的寶貝琉璃盞。你放心,我定會讓家父重重責罰她,並且賠償你一套一模一樣的。”
沈清辭目光淡淡掃過柳月眉,隻見她身著一身水綠色羅裙,頭戴珍珠釵,妝容精致,可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得意。沈清辭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柳姐姐客氣了,不過是一套琉璃盞罷了,碎了便碎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這怎麼行!”柳月眉立刻說道,“那可是禦賜的珍品,價值連城,我怎能讓妹妹蒙受如此損失?再說,此事終究是我的丫鬟有錯在先,若是傳出去,彆人還以為我柳家沒有規矩呢。”她說著,看向身旁的小丫鬟,厲聲嗬斥道:“還不快給沈小姐跪下賠罪!”
那小丫鬟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漣漣:“沈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奴婢吧!”
沈清辭看著這一幕,心中越發確定此事另有隱情。柳月眉這般咄咄逼人,顯然是想把事情鬨大。她若是真的想賠償,大可私下裡找她商議,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引來了府中不少下人圍觀。
“柳姐姐,”沈清辭緩緩開口,語氣帶著幾分疏離,“這丫鬟既然不是故意的,便不必如此責罰。至於琉璃盞,我都說了不用賠償,姐姐若是真的過意不去,不如陪我喝杯茶,就當是賠罪了。”
柳月眉沒想到沈清辭會如此平靜,心中有些詫異,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還是妹妹寬宏大量。既然妹妹這般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分主賓坐下,丫鬟奉上茶水。沈清辭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柳月眉身上:“姐姐今日突然造訪,真的是為了請教女紅?”
柳月眉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啊,妹妹的女紅技藝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我一直想向妹妹學習,隻是平日裡瑣事繁多,今日總算得空了。”
“哦?”沈清辭挑眉,“不知姐姐想學習何種女紅?是刺繡,還是裁衣?”
柳月眉一時語塞,她根本就不懂女紅,哪裡知道該問什麼。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強說道:“就……就刺繡吧,我想學習妹妹最擅長的雙麵繡。”
沈清辭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雙麵繡可不是一日之功,姐姐若是真想學,可得有耐心。不如這樣,我讓府中的繡娘先教你基礎針法,等你熟練了,我再親自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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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柳月眉連忙應下,心中卻暗自著急,她本來是想借著摔碎琉璃盞的事情,讓沈清辭難堪,最好能鬨到陛下那裡,讓沈清辭吃不了兜著走,可沒想到沈清辭竟然如此沉得住氣,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這時,前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緊接著,永寧侯沈毅的聲音傳了進來:“出了什麼事?為何如此吵鬨?”
沈清辭和柳月眉同時起身,隻見沈毅帶著幾個管家走進前廳,臉上帶著幾分不悅。柳月眉見狀,立刻上前哭訴道:“沈侯爺,您可來了!今日我帶著丫鬟來拜訪清辭妹妹,誰知丫鬟不小心摔碎了妹妹的禦賜琉璃盞,我本想賠償,可妹妹卻執意不肯,我實在過意不去啊!”
沈毅看向沈清辭,眼神中帶著詢問。沈清辭淡淡說道:“父親,不過是一套琉璃盞罷了,碎了便碎了,何必小題大做。柳姐姐也是一片好意,您就彆責怪她了。”
“小題大做?”柳月眉立刻說道,“沈侯爺,那可是禦賜之物啊!若是陛下知道了,定會怪罪下來的。我看不如這樣,我現在就進宮向陛下請罪,說明此事是我的丫鬟不小心造成的,與清辭妹妹無關。”
沈清辭心中冷笑,柳月眉這招可真夠毒的。若是她真的進宮請罪,陛下定會追問此事,到時候柳月眉再添油加醋一番,說她保管不善,浪費禦賜之物,那她可就百口莫辯了。
“柳姐姐不必如此,”沈清辭立刻說道,“此事若是讓陛下知道了,定會覺得我們小題大做。再說,那琉璃盞雖然是禦賜之物,但也隻是一件器物,碎了便碎了,陛下寬宏大量,想必不會怪罪的。”
“可……可這畢竟是禦賜之物啊!”柳月眉不依不饒,非要把事情鬨大。
沈毅皺了皺眉,他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沈清辭向來謹慎,怎麼會把禦賜的琉璃盞隨意放在石桌上?而且柳月眉今日的行為,實在太過反常。他看向沈清辭,眼神中帶著一絲暗示。
沈清辭會意,緩緩開口:“柳姐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套琉璃盞雖然看起來精致,但其實是贗品。”
“贗品?”柳月眉驚呼一聲,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這明明是西域進貢的珍品,怎麼會是贗品?”
沈清辭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遞給沈毅:“父親,您還記得這枚玉佩嗎?這是上次西域使者來訪時,送給我的禮物。他曾私下告訴我,真正的西域琉璃盞,盞底會刻有西域的圖騰,而我那套琉璃盞,盞底並無圖騰,所以我斷定它是贗品。”
沈毅接過玉佩看了看,點了點頭:“不錯,這確實是西域使者送你的玉佩。既然如此,那套琉璃盞想必真的是贗品。”
柳月眉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套琉璃盞竟然是贗品。若是這樣,那她今日的所作所為,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柳月眉還想辯解,可看著沈毅和沈清辭堅定的眼神,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也越來越不足。
沈清辭看著柳月眉狼狽的模樣,心中一陣暢快。她早就料到柳月眉會來這一手,所以提前做了準備。那套琉璃盞確實是贗品,是她故意讓人仿製的,就是為了防備有人故意生事。今日柳月眉上門,她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柳姐姐,”沈清辭語氣平淡地說道,“想必你也是被人蒙騙了,才會以為那是真的琉璃盞。既然如此,此事便到此為止吧。你若是真的想請教女紅,我定會好好教你。若是你還有其他事情,便請回吧。”
柳月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尷尬得無地自容。她知道自己今日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是再留在這裡,隻會更加難堪。她咬了咬牙,強裝鎮定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妹妹了。改日我再來向妹妹請教女紅。”說罷,她帶著丫鬟匆匆離開了永寧侯府。
看著柳月眉落荒而逃的背影,綠萼忍不住笑道:“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幾句話就把柳月眉給氣走了。那套琉璃盞真的是贗品嗎?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沈清辭輕笑一聲:“當然是贗品,不過仿製得十分逼真,若不是知道內情,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來。我早就料到柳月眉會來找麻煩,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沈毅看著沈清辭,眼中滿是欣慰:“清辭,你越來越沉穩了。今日之事,你處理得很好。”
“父親過獎了,”沈清辭說道,“女兒隻是不想讓府中再生事端。不過,柳月眉今日的行為,定然不是偶然。她背後一定有人指使,我們不得不防。”
沈毅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最近京中不太平,戶部侍郎柳大人又與太子走得很近,想必此事與太子脫不了乾係。我們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
沈清辭頷首:“父親放心,女兒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