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拄著木劍,喘息漸穩。方才那一套劍式走完,體內經絡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新捋過一遍,雖不通暢,卻不再如先前那般滯澀。他能感覺到,胸口的青痕熱度未散,隱隱與地磚上的裂痕共鳴,仿佛某種沉睡的東西正緩緩蘇醒。
四周安靜得反常。
那些原本哄笑的人,此刻眼神躲閃,沒人再敢大聲譏諷。有人低頭整理衣袖,有人假裝活動筋骨,可目光總忍不住往他這邊瞟。他沒在意,隻是緩緩將木劍收回身側,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定。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
沉重、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一道黑影斜斜壓來,擋住了他麵前的光。
來人身材魁梧,膚色黝黑,左頰一道舊疤從眉尾劃至下頜,穿一件半舊的皮甲,腰間束著鐵扣皮帶,走動時金屬片碰撞作響。他身後跟著三人,個個神情倨傲,一見他靠近,原本散立的考生紛紛讓開一條路,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陳無涯抬眼。
那人已站定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嘴角一扯:“你就是剛才那個抽風似的使劍的?”
他沒答。
那人也不等他回話,伸手一推。
力道不算極重,卻猝不及防。陳無涯本就體力未複,腳下一滑,踉蹌半步,木劍脫手,“啪”地一聲落在青石地上。
“撿起來。”那人聲音不高,卻滿是壓迫,“還是說,你現在就想滾出青鋒劍派?”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那三人站在後頭,抱臂而立,眼神輕蔑。
陳無涯低頭看著那把木劍。劍身沾了灰,刃口有些磨損,是他從流民營帶來的唯一兵器。他沒急著去撿,而是慢慢直起腰,抬頭盯住對方的眼睛。
“你叫張虎?”他問。
那人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知道名字。
“剛才他們喊你‘三班領’。”陳無涯指了指那幾個跟班,“你們練功時,嗓門挺大。”
張虎眯起眼。他確實是外門三班的領頭人,平日仗著入門早、體格強,在考核中欺壓新人已是常態。今日本想冷眼旁觀這怪人出醜,可對方接連三次重演劍式,竟讓全場沉默,連那位內門弟子都開了口——這在他眼裡,已是挑釁。
“我不認識你。”張虎冷笑,“但我知道,青鋒劍派不是收留乞丐的地方。你那套歪門邪道的劍法,也配站在這兒?”
陳無涯忽然笑了。
左頰酒窩浮現,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說我劍法歪?”他慢悠悠道,“可它至少……沒歪到地裡去。”
話音未落,張虎臉色驟變。
他前年試演“雲斷峰”時失手,劍尖紮進地縫,拔不出來,成了外門笑柄。這事極少外傳,眼前這人竟一口道破。
“找死!”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向陳無涯肩頭。
掌風未至,一股勁氣已逼得人呼吸一緊。
陳無涯沒動。
就在那手掌即將落下的一瞬,一道厲喝炸響:
“住手!”
考官疾步衝來,玉尺指向張虎:“誰準你們私鬥?信不信我現在就取消你們兩個的資格!”
張虎硬生生收手,掌風擦著陳無涯耳側掠過,吹亂了他額前一縷頭發。
“執事明鑒。”張虎退後半步,語氣恭敬,眼神卻陰鷙如刀,“我隻是見這位同門體力不支,怕他傷了自己,才想扶一把。”
“扶一把?”考官冷冷掃視全場,“我親眼看見你推人奪劍,還敢狡辯?今日念在考核期間,不予深究。若再有下次——”他頓了頓,目光如鐵,“一律逐出!”
人群騷動,隨即又安靜下來。
張虎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經過陳無涯身邊時,腳步微頓,聲音壓得極低:“等著。”
那兩個字像釘子,狠狠楔進空氣裡。
陳無涯仍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目光平靜。直到張虎走遠,他才緩緩彎腰,拾起木劍,輕輕拍去塵土。
他知道,這一關還沒過。
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體內殘存的逆勁仍在經絡中遊走,帶來一陣陣悶痛。係統沒有提示,也沒有反應,像是在等待什麼。他不敢貿然運功,隻能借呼吸節奏一點點疏導真氣,不讓紊亂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