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鴿飛出的瞬間,陳無涯的手指從牆磚上收回。
他站在城樓高台邊緣,目光掃過西北段城牆。那裡原本堆滿滾木礌石的垛口如今空空蕩蕩,幾根半熄的火把在風中搖晃,投下歪斜的光影。守軍早已撤走,隻留下幾件破舊甲胄掛在箭孔之間,像是被倉促遺棄的殘影。
白芷的身影悄然掠回,落在他身側三步遠的地方。
“西市倉那邊動了。”她低聲說,“一個穿灰袍的人從地道出來,手裡攥著卷紙,往北麵去了。我在暗處看了清楚,他腰間掛著狼牙令。”
陳無涯點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那封由張元昌親筆寫下的假信,已經順著這條隱秘線路傳了出去。拓跋烈看到回信內容,確認信號通暢,自然會相信城防已鬆動,時機已到。
子時三刻,敵陣終於有了動靜。
低沉的鼓聲自對岸響起,一聲接一聲,緩慢而沉重。緊接著,北漠騎兵列隊而出,鐵蹄踏地,震得護城河水麵泛起漣漪。步卒緊隨其後,手持長矛,盾牌交錯成牆,如黑潮般壓向西北缺口。
“來了。”陳無涯輕聲道。
白芷握緊了劍柄,指尖微微發白。
敵軍前鋒試探著靠近城牆缺口,並未立刻湧入。幾名斥候翻下馬背,蹲在地上查看痕跡,又用刀尖撥弄散落的木料和碎石。片刻後,一人揮手示意,騎兵開始加速,率先衝入城門斷口。
“讓他們進。”陳無涯按住身邊親兵欲要拉動機關的手,“再等一等。”
第一批騎兵穿過街道中線,第二批、第三批接連湧入。步卒方陣也踏入陷阱區,人數越來越多,街巷漸漸被擠滿。
陳無涯閉目凝神,錯練通神悄然運轉。真氣逆走奇經八脈,在識海中映出地下震動軌跡。每一雙腳踩踏地麵的頻率、每一道車輪碾過青石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當敵軍主力已過中線,先鋒即將抵達預設伏擊圈深處時,他猛然睜眼,右掌狠狠拍下機關扳鈕。
“落閘!”
轟——!
兩側城牆頂端鐵鏈崩響,兩扇千斤鐵閘應聲墜落,重重砸在街口,激起漫天塵土。與此同時,埋藏於地底的塌方樁儘數激活,主道下方泥土鬆動,青石板接連斷裂塌陷,數段街麵瞬間崩裂,深坑突現,正在行進中的敵軍猝不及防,數十人連人帶馬跌入坑中,慘叫四起。
火光驟起。
高台弓手齊射火箭,點燃了事先灑滿油料的街道。烈焰騰空而起,形成一道火牆,將敵軍分割成前後數段。前部被困於狹窄巷道,後部被鐵閘與塌方阻隔,無法接應。
“殺!”
陳無涯抽出腰間短劍,縱身躍下高台,直撲最混亂的一段街區。
他落地未穩,錯勁已自足心爆發,沿經絡逆行而上,灌注雙臂。迎麵一名敵將舉刀劈來,他不退反進,側身避過刀鋒,左手扣住對方手腕,右肘猛撞其肋下。那人悶哼一聲,還未反應,已被甩向身旁火堆,慘嚎著滾入烈焰。
白芷同時從屋頂躍下,軟劍如銀蛇遊走,專挑敵軍指揮官下手。一名百夫長剛舉起令旗欲集結隊伍,劍光一閃,旗杆從中斷裂,下一瞬劍尖已抵住咽喉。他慌忙後退,卻被絆倒在地,白芷順勢一腳踢開長槍,劍鋒橫掃,將其逼入火圈邊緣。
敵軍徹底陷入混亂。
有人試圖強攻民宅搶占製高點,剛踹開一戶人家大門,屋內便射出數支冷箭,當場放倒三人。原來早有伏兵藏匿其中,此刻紛紛現身,從窗口、門縫、屋頂同時發動襲擊。
也有小股精銳結陣自保,盾牌圍成圓陣,長矛向外,緩緩向出口移動。但逃生巷道已被最後一道塌方徹底掩埋,他們隻能原地固守,成為活靶。
陳無涯穿梭於火光與煙塵之間,手中短劍雖不起眼,卻每每出手必見血。他專挑敵陣薄弱節點突襲,或以錯勁震裂兵器,或借反向真氣擾亂對手內息。一名敵將揮舞雙斧衝來,氣勢洶洶,他卻不正麵迎戰,反而貼身繞至其背後,錯勁順脈逆行,引得對方內力紊亂,雙斧脫手,踉蹌幾步栽進火堆。
戰局已定。
拓跋烈立於百步之外,銀甲映著火光,臉色陰沉如鐵。他親眼看著自己的主力部隊一步步踏入那個看似漏洞的缺口,如今卻被困在火海與斷牆之間,進退不得。他握緊彎刀,指節發白,卻終究沒有下令衝鋒救援。
他知道,此刻哪怕派出一支援軍,也會落入同樣的陷阱。
“撤。”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啞。
號角聲再次響起,殘存的敵軍開始有序後退。但他們來時走的是同一條路,退時卻被火牆與塌方堵死大半,許多人隻能丟棄武器,翻越屍堆,狼狽逃竄。
陳無涯站在廢墟中央,短劍垂地,劍尖滴著血。
他望著敵軍潰退的方向,沒有追擊。這場仗的目的不是殲滅全部敵人,而是打掉他們的信心,摧毀他們的計劃節奏。現在,拓跋烈不僅損失了數千精銳,更失去了對城內細作的信任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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