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法雙掌高舉,血氣在掌心凝聚成球,頭頂空氣扭曲,隱隱有雷音滾動。那團赤紅越來越亮,仿佛隨時會炸開,將整片林地化為焦土。
陳無涯沒有動。
他緩緩收劍,軟劍貼著腰側滑入布鞘,發出一聲輕響。右肩的抽搐仍未完全平息,錯勁在經脈中遊走,像細針紮刺,但他呼吸平穩,腳步穩穩釘在原地。
他盯著護法掌心翻湧的血球,忽然笑了。
“你這招,練了多久?”他聲音不高,卻穿透了空氣的嗡鳴,“三年?五年?還是從你當上護法那天就開始攢這一下?”
護法沒答,額角青筋跳動。
“可你到現在都不敢打出來。”陳無涯往前半步,腳尖碾過一片落葉,“不是不能,是不敢——你怕一擊不中,就再沒機會。”
白芷站在三步外,手指仍搭在劍柄上,目光掃過林間。她沒說話,但脊背繃得更緊了些。她聽得出,陳無涯不是在逞口舌之快,而是在逼對方破防。
護法臉色鐵青,掌心血球劇烈震顫,竟有一絲裂痕浮現。
“你說我歪門邪道?”陳無涯繼續道,“那你這套‘正統武學’,教你的又是什麼?藏頭露尾,靠拖延等後手?還是說,你們魔教的規矩,就是誰站得久,誰就有理?”
“閉嘴!”護法怒喝,雙臂猛然一震,血氣翻騰,那裂痕瞬間彌合。
“我偏不閉。”陳無涯冷笑,“你剛才罵我投機取巧,可你自己呢?千重血浪使到一半就收力,掌法剛起勢就變招,連真氣都壓不住。你要真是正統高手,何必跟我在這荒道上耗?直接一刀劈死我,不就完了?”
護法瞳孔收縮。
“你不服氣?”陳無涯逼近一步,“因為你心裡清楚,你守的那套規矩,早就撐不住了。三年前那一夜,一個逃奴用破碗劃破你臉的時候,你就該明白——規矩,擋不了命。”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你現在站在這裡,不是為了殺我,是為了證明自己還配叫‘正統’。可你越喊得大聲,越說明你怕。”
空氣凝滯。
護法雙掌微微發抖,血球邊緣開始逸散出縷縷紅霧,被風吹得搖曳不定。
“你懂什麼!”他嘶聲吼出,“武學傳承千年,自有章法!你這種野路子,連心法都練反的人,也配談武道?”
“練反?”陳無涯咧嘴一笑,酒窩浮現,“那你怎麼解釋,我一劍挑斷你腕筋?怎麼解釋,我貼地一掃,正好戳中你肋下空檔?你說我亂來,可我的‘亂’,偏偏打得你步步後退。”
他抬起右手,攤開掌心:“你看看我這手,經脈逆衝,氣血錯行,按你們的說法,早該廢了。可我就靠著這股‘錯勁’,活到了今天,還把你逼到了這一步。”
“荒謬!”護法咬牙,“歪理終究是歪理,僥幸贏了一招半式,也改不了你根基儘毀的事實!”
“那你說,什麼是正?”陳無涯忽然問。
護法一怔。
“正統就得按譜練功?出招要有起手式,收招得歸位?打人之前還得報家門?”陳無涯搖頭,“可人在生死關頭,哪有那麼多講究?你被打得吐血時,會想‘這一掌是不是不合規矩’?還是會想‘怎麼才能活下來’?”
他指向護法臉上那道疤:“你挨那一碗的時候,逃奴可沒跟你講規矩。他隻想活,所以砸了。我也一樣——我不求什麼正統,我隻求能贏。”
“武學無正邪,隻有生死。”他一字一頓,“你能殺我,那就是你的道理。殺不了,那就彆怪我的招‘歪’。”
護法怒極反笑:“好,好一個無正無邪!今日我便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正統武學!”
他雙掌猛然合攏,血球驟然壓縮,光芒內斂,竟轉為暗紅,仿佛一顆即將爆發的心臟。
陳無涯眯起眼。
他知道,這一擊不會再拖。
可就在護法雙掌再度拉開,準備全力轟出之際,陳無涯忽然開口:“等等。”
護法動作微滯。
“你還沒回答我。”陳無涯盯著他,“你說我是歪理,那你告訴我——你這一身血影功,又是誰傳給你的?血無痕?還是更早的那位教主?他們傳你的時候,有沒有說過,若有一天遇上一個不守規矩的人,該怎麼應付?”
護法沉默。
“沒有吧。”陳無涯輕笑,“因為你們的‘正統’,從來不管對手怎麼打。它隻教你該怎麼出招,卻不教你怎麼活下去。可戰場上的敵人,不會按你的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