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磚邊緣那半個倒懸之眼的印記,在錯勁滲入的瞬間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陳無涯指尖一縮,掌心青灰光芒輕輕跳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輕輕咬了一口。
他沒出聲,隻是緩緩將身體重心後移,右腳無聲地滑回半步,肩背肌肉微微繃緊。這動作極輕,若非貼身觀察,幾乎難以察覺。白芷正低頭盯著另一側牆壁上模糊的刻痕,手指虛懸在符文上方,忽然察覺到身邊氣流的變化——陳無涯的呼吸變淺了,不是刻意收斂,而是本能進入戒備狀態。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追問,隻是劍柄在掌中輕輕轉了個角度,拇指悄然頂開了半寸劍鞘。
石室頂部的暗紅石珠忽明忽暗,光影交錯之間,一道黑影自橫梁陰影處無聲滑落。那人全身裹在黑色窄袖袍中,麵罩灰布,身形瘦削,落地時竟無半點聲響,唯有掌緣帶起一縷陰風,直拍陳無涯後心。
這一擊快得近乎突兀,卻並非毫無征兆。陳無涯早在那絲青灰光芒顫動的刹那便已感知到頭頂有異,但他沒選擇後躍閃避——那樣會暴露破綻,也容易撞上身後狹窄通道的岩壁。他反而沉肩墜肘,左腳猛地向內一擰,整個人如陀螺般側旋半圈,錯勁順著奇經八脈逆衝而上,在脊椎末端炸開一股扭曲力道。
那一掌擦著他的後衣掠過,粗布短打應聲裂開一道斜口,皮肉未傷,但熱風刮過後背,火辣辣地疼。
黑影一擊落空,並未追擊,反而手腕一翻,掌中多出一枚烏黑短釘,反手就要往陳無涯頸側紮去。
白芷動了。
她早有準備,劍光如一線銀蛇自鞘中彈出,不刺人,隻斬衣。劍鋒精準削過黑影手腕外側,布料應聲斷開,那枚短釘“叮”地一聲落在地上,滾進牆角縫隙。
黑影悶哼一聲,似是吃痛,卻毫不遲疑,轉身就朝右側通道疾退。他步伐迅捷,腳尖點地如蜻蜓掠水,幾個起落便要鑽入漆黑岔路深處。
陳無涯沒追,反而蹲下身,迅速撿起那枚掉落的短釘。入手冰涼,表麵刻著細密紋路,與地磚上的倒懸之眼輪廓一致。他指尖一抹,發現釘尾有細微凹槽,像是曾嵌入某種機關裝置。
“不是隨手攜帶的兵器。”他低聲道,“是觸發用的鑰匙。”
白芷已躍至通道口,劍尖指向前方幽深甬道:“他走的是右邊。”
“我知道。”陳無涯站起身,將短釘塞進腰間布袋,順手摸了摸後背裂口,“左邊通道剛才我試過,死路。右邊才是通主殿地基的方向。”
“所以他故意引我們注意左邊?”白芷回頭看他,“還是說……有人想讓我們以為這是陷阱?”
陳無涯沒答。他掌心的青灰光環仍在跳動,頻率比之前急促,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他閉眼凝神,錯勁緩緩遊走四肢,係統無聲運轉,片刻後反饋出一條信息:【檢測到高頻陣列信號殘留,方向——右前方十二丈】
“他在傳遞消息。”陳無涯睜開眼,“每踏一步,都在激活地下節點。這不是逃,是在報信。”
白芷眼神一凜:“那就不能讓他走遠。”
話音未落,她已縱身追入右側通道。陳無涯緊隨其後,腳步輕穩,雖重傷未愈,但錯勁流轉自如,反倒因方才那一記歪門閃避激發了體內殘餘潛能,行動比平時更顯詭譎。
通道不高,僅容一人躬身前行。兩人追出十餘丈,前方光線漸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陳腐氣息,像是久未通風的地窖。地麵石板鋪得整齊,但每隔三步便有一塊顏色略深,邊緣刻著極細的凹線。
“踩這些板的人,會被記錄。”陳無涯忽然停下,伸手按住一塊深色石板,“壓力觸發,位置、次數、間隔都有講究。他剛才一路踩得極準,像是熟門熟路。”
白芷站在他前方半步,劍尖垂地,目光掃視四周:“如果是守衛,為何偷襲?如果是敵人,為何不直接設伏?”
“因為他不是來殺我們的。”陳無涯低聲道,“他是被逼著來確認我們是否真的進來了。”
“誰逼他?”
“那個不想讓‘井’醒來的人。”陳無涯冷笑,“或者,怕我們找到真正的東西。”
他話音剛落,前方通道儘頭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噠”聲,像是機括閉合。緊接著,整段甬道微微震動,兩側石壁緩緩向內收縮,縫隙間透出金屬冷光。
“封路了!”白芷低喝。
陳無涯反應極快,錯勁猛然逆灌雙足,一個前衝躍至最前端,伸手去推那正在合攏的石門。可就在他觸碰到石麵的瞬間,掌心光環驟然一黯,仿佛被什麼東西吸走了力量。
“不對!”他猛地抽手,“這門上有東西,能吞噬錯勁!”
白芷已退至他身側,劍尖抵住石縫,試圖撬開。可那門閉合速度雖慢,卻堅不可摧,眼看隻剩尺許縫隙。
“不能再往前了。”陳無涯一把拉住她手腕,“再進去就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