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壓著地宮的每一道縫隙。
陳無涯靠在石壁上,掌心貼著冰冷的岩麵,錯勁如細流般滲入磚縫。白芷站在他身側半步,劍未出鞘,但指節已扣住劍柄根部。兩人沒有說話,隻有呼吸在密閉空間裡形成輕微的回響。
方才那陣金屬摩擦聲遠去後,他們沿著阿七標記的暗道繼續前行。通道儘頭是一扇矮門,銅環鏽蝕,門縫透出微弱金光。推門時,陳無涯用布巾裹住手,緩緩拉開——屋內無風,可那光芒卻像水波般輕輕蕩漾。
正對門口的石台上,靜靜躺著一卷古軸。
金絲纏軸,封皮泛青,正麵以古篆題著“天機”二字,筆鋒蒼勁,與傳說中描述分毫不差。更奇異的是,它周身籠罩一層極淡的靈光,如同呼吸般明滅起伏。
白芷腳步一頓:“不對。”
陳無涯沒動,隻將左手背到身後,錯勁悄然流轉至指尖。他記得阿七說過的話——真正的符碑,是刻在活人身上的。這卷軸太完整,也太安靜,像被特意擺在這裡等人來取。
“你看出什麼了?”他低聲問。
“這字跡。”她盯著那兩個篆文,“不是墨書,也不是刻痕,像是……從內部滲出來的光。”她緩步上前兩步,忽又停住,“而且,屋裡太乾淨。連灰塵都沒有。”
陳無涯點頭。他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枚飛鏢——正是之前夾道中撿到的那一支。他將其豎立於地麵,鏢尖朝上。片刻後,鏢尾微微偏轉,指向石台方向。
“有氣流牽引。”他說,“不是自然形成,是機關在運作。”
他站起身,右手虛探而出,錯勁如蛛絲般向前延伸。就在指尖距卷軸三寸之處,空氣驟然扭曲,勁力仿佛撞上無形屏障,瞬間反彈回來。他手腕一震,迅速收回。
幾乎同時,係統提示浮現腦海:【檢測到高頻震顫,聯動式機關已激活】
“退!”他低喝一聲,反手拽住白芷手腕,錯勁逆走奇經,借牆麵反衝之力橫移數尺。
下一瞬,四壁石槽齊開,數十枚菱形飛鏢破空而出,寒光交錯,釘入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鏢身細長,邊緣帶齒,落地時仍嗡鳴不止。
白芷喘息稍定,目光掃過滿地暗器:“這不是普通機關。角度、力道、時機都算準了人閃避的極限。”
“有人知道我們會來。”陳無涯盯著那卷軸,它依舊靜靜躺在台上,毫發無損。“也知道我們不會輕易碰它——所以,陷阱不在觸碰那一刻,而在我們以為避開之後。”
話音未落,地麵傳來細微震動。兩人腳下的石板緩緩裂開,一道階梯向下延伸,深不見底。陰冷的氣息順著台階爬升,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白芷皺眉:“下麵有人?”
“不止是人。”陳無涯蹲下,拾起一枚卡在牆縫中的飛鏢,翻轉查看。鏢尾刻著一個極小的符號——倒懸之眼,線條規整,刀工精細,與阿七手臂上的歪斜印記截然不同。
“這是正統刻法。”他冷笑,“儀式性的標記。說明設局的人,不隻是想殺我們,還想讓我們‘按規矩’走下去。”
“你是說,他們希望我們看到這個台階?”
“對。”他將飛鏢收進袖中,“誘餌不是為了騙我們拿東西,是為了引我們往下走。真正的殺招,藏在下麵。”
白芷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是教主親自布的局,為何不用血影衛圍剿?何必費這麼多心思?”
“因為他不確定我們的實力。”陳無涯靠著石壁坐下,閉目凝神,“他隻知道我用了錯勁破陣,卻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一步。所以他不急著殺我,他要觀察,要測試。”
“所以這卷軸是假的?”
“不完全是。”他睜開眼,“它是真的‘天機卷’複製品,甚至可能沾過原物的氣息。但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我們誤判——以為找到了目標,其實早已踏入棋盤。”
他抬頭看向那階梯入口,幽深得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
“他們等這一刻很久了。”
白芷握劍的手稍稍放鬆了些:“現在怎麼辦?下去?還是撤?”
“撤不了。”他搖頭,“門已經開了,就不會再關。我們現在退出,反而會觸發後路機關。而且……”他頓了頓,“師兄還在下麵。”
她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個被剝去記憶、背負符文的活人,可能是阿七的師兄,也可能藏著更多秘密。他們不能丟下他。
但也不能貿然跳進陷阱。
陳無涯盤膝而坐,雙掌交疊置於腹前,錯勁緩緩遊走全身。他開始模擬機關的能量流向——不是順著常規路徑推演,而是從斷裂處倒推,從錯誤中尋找通路。
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張扭曲的陣圖:九條脈絡呈環形分布,其中三條中斷,其餘六條彼此勾連,形成一個不斷自我修複的閉環。而這間密室,正是其中一個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