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在石麵劃出一道歪斜的痕跡,還未凝固,便被一股無形之力震散。
陳無涯單膝跪地,右掌焦黑如炭,五指蜷縮著撐住地麵,指縫間滲出的血混著碎石渣子,在身前拖出幾道斷續的紅痕。他喉嚨發緊,呼吸短促,胸口像是壓了塊燒紅的鐵板,每一次吸氣都牽動全身經脈的劇痛。錯勁在體內亂竄,時而衝上頭頂,時而沉入腳底,像是一條條沒有歸路的野蛇,在殘破的經絡裡橫衝直撞。
可比這更難受的,是眉心那一陣接一陣的刺痛。
仿佛有根燒紅的針,從雙目之間緩緩鑽入,直抵腦髓深處。他猛地閉眼,額角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高階之上,血無痕緩緩抬起雙手,掌心朝下,十指微曲,如同操控提線木偶的傀儡師。他麵具下的雙眼已不再是尋常血紅,而是化作兩團旋轉的漩渦,深不見底,帶著某種令人窒息的牽引力。那目光不帶溫度,卻比刀鋒更利,穿透空氣,死死釘在陳無涯身上。
“你毀了我的陣。”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地底傳來,“那就用你的神識來補。”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無涯腦中轟然炸開。
書院門前,戒尺劈頭砸下,先生怒吼:“陳無涯!你把《滄浪訣》練成了什麼歪理!”
流民營火光衝天,老吳頭倒在他懷裡,嘴裡湧出血沫:“孩子……快走……”
白芷仰麵倒在血泊中,軟劍脫手,眼睛還睜著,嘴唇微動,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這些畫麵接連閃現,真實得讓他幾乎伸手去抓。他分不清哪一幕是過去,哪一幕是此刻,哪一幕又是虛妄。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倒,不能閉眼,不能鬆手——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膝蓋一點點往下沉,肩背佝僂,像被無形的大手按進了泥裡。
“不……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幾乎聽不見。
就在這時,一聲清喝劃破血霧。
“陳無涯!睜開眼!”
那聲音不高,卻像一柄薄刃,精準地刺進他混亂的意識裡。他渾身一震,耳畔嗡鳴稍退,眼前的幻象出現了一瞬的裂痕。
是白芷。
她半跪在他左側三尺處,左手撐地,右手勉強抬著軟劍,劍尖垂地,微微顫動。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唇色發紫,顯然是真氣耗儘後的征兆。肩頭舊傷裂開,血浸透了月白衣袍的一角。可她依舊挺直著脊背,目光死死盯著他,聲音雖弱,卻一句一句清晰傳來。
“你還記得……流民營的布鞋嗎?老吳頭親手做的。”
“你還記得……斷魂穀外,我說你劍法難看?”
“你還記得……你說‘錯的,未必不通’?”
每說一句,陳無涯的神誌就清明一分。那些翻湧的記憶開始退潮,幻象的邊緣變得模糊。他意識到,這些聲音來自現實,而眼前不斷閃回的畫麵,全是攝魂術編織的陷阱。
他猛地低頭,將殘餘的錯勁全部沉入下丹田,切斷四肢與意識的過度連接。疼痛還在,可他已經學會不去回應它。他不再試圖看清眼前的東西,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聽白芷的聲音,聽她說話的節奏,聽她呼吸的起伏。
那是唯一的真實。
血無痕眼神微變,察覺到陳無涯的抵抗方式與眾不同。尋常人遇攝魂術,要麼瘋狂掙紮,要麼徹底沉淪,可此人竟以聽覺為錨,主動剝離視覺乾擾,硬生生在幻境中撕開一條縫隙。
“有意思。”他冷哼一聲,雙目漩渦轉動加快,掌心符文重新凝聚,血氣在空中凝成細絲,纏繞向陳無涯太陽穴。
新一輪衝擊降臨。
陳無涯悶哼一聲,額頭冷汗滾落,眼前景象再次扭曲。這一次,他看見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腳下踩著無數破碎的卷軸,係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錯誤判定失敗,宿主已無價值。”緊接著,錯勁反噬,經脈寸斷,他跪倒在地,看著自己的手臂一塊塊剝落,化為灰燼。
“你練的從來不是武。”幻象中的血無痕站在遠處,聲音幽冷,“你隻是個被規則拋棄的廢物。”
“閉嘴!”他嘶吼出聲,一拳砸向地麵,震得碎石飛濺。可這一拳毫無章法,更像是絕望中的掙紮。
白芷見狀,立刻提高聲音:“陳無涯!聽著!你現在在魔教密室,右掌受傷,我在你左邊!彆信你看到的!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