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腳懸在半空,距離水波石板還有一寸。幽藍的符文在石階兩側明滅不定,像是呼吸一般有節奏地閃爍。他沒有動,連指尖都未顫一下,仿佛那一步踏出不是踩向一塊石頭,而是撕開一張薄紙後的深淵。
吳承淵喘息未穩,聲音卻壓得極低:“當年那人……就是照著反五行走的。”
白芷眉心微蹙,目光掃過三塊石板的邊緣。她看得出,每塊石板表麵都有細微劃痕,不像是踩踏所致,倒像是被某種工具反複試探過。她的手指輕輕搭在劍柄上,卻沒有拔劍的意思。
陳無涯緩緩閉眼。
錯勁再度逆行,自丹田下沉,繞開常脈,直衝脾經。體內氣流如逆河奔湧,係統瞬間震動——“嚴重誤讀”判定生效。一股異樣感自脊背升起,仿佛五臟六腑的位置都在微微偏移。可也正是在這扭曲中,他“聽”到了機關的節奏。
不是聲音,也不是震動,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感應:三塊石板之下,藏著三組聯動機括,彼此咬合,形成閉環。它們不靠重量觸發,也不靠順序決定生死,真正啟動殺招的,是反應。
誰若在踩下時運功抵抗,誰就會被判定為“抗拒者”,隨即引發真空抽吸,墜入萬劫坑。
“不是順序錯了。”他睜開眼,聲音很輕,“是‘應對’錯了。”
吳承淵一愣:“你說什麼?”
“那人沒走錯路。”陳無涯收回腳,站直身子,“他死,是因為他怕。”
白芷眼神微動:“你是說……機關在測人心?”
“它要的不是答案。”陳無涯看向那三塊石板,“是要我們‘順從’。”
吳承淵臉色變了:“你瘋了?這種地方講什麼順從?那是送死!”
“恰恰相反。”陳無涯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錯勁徹底散去,連經脈都不再刻意控製。他像一個毫無內力的普通人,左腳輕輕落下,踩上枯樹石板。
石板下沉半寸,停住。
無異狀。
右腳邁出,踏上火焰石板。
依舊平穩。
最後一步,左腳緩緩向前,落向水波石板。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在腳掌即將接觸石麵的刹那,白芷屏住了呼吸。吳承淵的手已按在腰間匕首上,隨時準備撲救。
陳無涯的腳底輕輕貼上石板。
沒有塌陷,沒有震動,隻有一聲清脆的“哢噠”,如同鎖扣咬合。前方石階的幽藍光芒由閃爍轉為穩定,牆壁上的符文逐一熄滅,裂縫中的氣流也漸漸平息,整條通道恢複死寂。
“成了。”他低聲說。
白芷鬆了口氣,肩傷處卻因長時間緊繃又滲出血跡。她沒去擦,隻是扶住吳承淵的手臂,助他站穩。
“不是破解。”陳無涯回頭,語氣沉靜,“是‘不破’。”
“這機關根本不想攔人。”他說,“它想的是——你怎麼進來。”
吳承淵怔住:“什麼意思?”
“它在篩選。”陳無涯望向前方黑暗,“誰緊張,誰運功,誰試圖對抗,誰就被淘汰。隻有放下一切防備的人,才能過去。”
白芷眸光一閃:“所以血無痕設這局,不是為了殺我們。”
“是為了挑人。”陳無涯點頭,“挑能‘聽話’的人。”
三人沉默片刻。空氣裡殘留的腥氣仍未散儘,但毒霧已被排風道吸淨,隻剩下石壁深處傳來的微弱滴水聲。
吳承淵靠著牆,喘了幾口粗氣:“難怪當年沒人能活著出來……都是高手,誰肯放空自己?”
“正因是高手,才更容易死。”陳無涯邁步向前,“越是懂武學的人,越習慣用內力應對危機。可這裡,越用越錯。”
白芷跟上,腳步放輕:“接下來呢?”
“往前走。”陳無涯伸手探向通道儘頭。那裡,一道巨大的青銅門矗立在黑暗中,門上刻著扭曲的圖騰,形似卷軸展開,中央凹陷處似有待填入的鑰匙孔。
他走近門前,手掌貼上銅麵。
一絲熱流從門縫中滲出,極細微,卻真實存在。裡麵不僅有人,而且機關仍在運行,像是某種陣法正處於待啟狀態。
“不對。”他忽然低語。
“怎麼?”白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