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指還捏著那道劃痕,竹簡邊緣在掌心壓出一道紅印。他忽然鬆開手,將竹簡往地上一擱,聲音比風還快:“彆按原來的順序打了。”
場中弟子正喘著氣,聞言一愣。
“短兵往前壓一步。”他抬腳上前,指向一名使匕首的少年,“你,在長槍收勢前就動。不是等,是搶。”
那少年沒動,眼神遲疑。
“你怕撞上?”陳無涯問。
少年點頭。
“那就對了。”他轉頭看向持槍的大漢,“你收槍慢半拍,留個口子讓他鑽。他不怕撞,你也不用收得那麼乾淨。”
大漢皺眉:“這不合規矩。槍未回身,刃已臨前,豈不自傷?”
“規矩是死的。”陳無涯走到兩人中間,“你們練合擊,是想打出整齊劃一的花架子,還是想讓敵人接不住這一下?”
沒人答話。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擺出起手式:“我來帶一遍。”
話音落,他腳步一錯,身形斜切入大漢右側,正是槍勢將儘未儘之時。匕首少年本能地跟上,一刀刺出。兩人動作本該衝突,可陳無涯腰身一擰,竟借了大漢收槍的餘力往前送,少年那一刀順勢遞出,速度陡增。
“啪!”
刀尖點在沙袋上,發出一聲脆響。
“看到了嗎?”陳無涯退後兩步,“他沒等,我沒停,你也彆收淨——勁沒斷的時候,下一擊就能咬上去。”
白芷站在三步外,目光落在陳無涯剛才踏出的位置。她慢慢抬起手,用劍穗輕輕晃了一下,像在數什麼節拍。
“就像水流過石縫。”她忽然開口,“前麵不斷,後麵不堵,才能衝起來。”
陳無涯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對。不是連成一條線,是疊成一股浪。”
有人低聲嘀咕:“可這樣打,根本沒法預判啊。”
“不需要預判。”陳無涯打斷,“隻需要知道你自己那一擊什麼時候最狠。其他的,交給身邊的人去補。”
他掃視一圈:“誰覺得自己最猛的一下不在開頭也不在結尾,而在中間某個點的,站出來。”
片刻後,五個人上前。
陳無涯讓他們排成一列,閉眼回想自己過去打得最痛快的那一招。有人握拳,有人沉肩,有人腳尖輕點地麵。
“好。”他說,“現在忘掉你們的門派套路。隻記住一件事——等你感覺到前一個人的勁快要散了,就是你出手的時候。”
“那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散?”有人問。
“靠感覺。”他答得乾脆,“或者,聽聲音。”
他讓五人拉開距離,重新開始。第一輪依舊亂套,第三個人搶得太早,第二人的掌風還沒落定,兩人真氣相衝,各自退了半步。
“再來。”陳無涯沒喊停,“這次,呼吸錯開。”
“呼吸?”
“你吐氣時,他吸氣。”他解釋,“一人發勁,一人蓄力,交替著來。就像踩船板,一高一低才走得穩。”
這一次,節奏變了。
第一人出掌,第二人並未立刻跟上,而是先吸一口氣,等掌風落地才猛然吐氣揮拳。第三人在拳勁將散未散之際突進,一腳橫掃。第四人幾乎貼著他的腿影跟進,劍光乍起。最後一擊由白芷完成,軟劍如蛇信吞吐,在第四人劍勢將竭時驟然加速,直刺沙袋中心。
“砰!”
沙袋炸裂,填充物飛濺。
全場靜了一瞬。
有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認識它。
“這……不是我們原來練的。”一個老拳師喃喃道,“可勁兒比原來大。”
“因為你沒憋著等彆人。”陳無涯抹了把汗,“你隻管打出你自己最順的那一下,彆的,自然有人替你接住。”
“可萬一接不住呢?”又有人問。
“那就再試。”他語氣平靜,“直到接住為止。”
他彎腰撿起竹簡,翻到空白頁,提筆寫下新的口訣。字跡潦草,卻標出了每個人的發力節點。寫完遞給白芷:“照這個重新分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