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轅門前戛然而止。
塵土未落,那騎者已翻身下馬,動作僵硬得像是被人提著線操控。他身披黑裘,左耳銅鈴輕響,麵無表情地從懷中取出一卷赤紅封皮的文書,雙手捧起,聲音平板無波:“異族王令,遞於爾等首領。”
守門弟子遲疑著望向高台。
陳無涯站在那裡,風吹動他粗布衣角,腰間藍布帶微微揚起。他沒動,也沒出聲。身後列陣的各派弟子ikeise沉默,刀劍在鞘中靜伏,唯有鐵甲摩擦的細微聲響在風裡飄散。
使者等了片刻,不見回應,眉頭微皺,提高了音量:“此令三日內若不降,東起滄江,西至雁門,凡持兵者儘屠,城破之日,血流漂杵!”
依舊無人答話。
白芷立於陳無涯身側半步之後,手已搭上劍柄,指腹輕輕摩挲著劍穗上的藍寶石。她目光掃過使者——此人眼神呆滯,說話時嘴唇開合如機械,分明隻是傳聲之具。真正的殺意,藏在千裡之外那雙深陷的眼窩裡。
陳無涯終於抬腳,一步步走下高台。
他走得不快,腳步落在夯土地上,一聲接一聲,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他在距使者五步處停下,盯著那卷紅封文書,忽然笑了。
“拓跋烈現在,也開始玩這種嚇小孩的把戲了?”
使者瞳孔微縮,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
陳無涯伸手,接過文書。封皮燙金大字刺目:降書不殺,違者滅族。
他翻開封頁,隻掃了一眼,便將整卷紙湊近身旁炭盆的火苗。
火舌舔上紙角,迅速蔓延。赤紅封皮轉為焦黑,字跡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片灰燼,隨風卷起,飄向北方。
“我輩手中有劍,肩上有山。”他望著灰燼飛去的方向,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跪天跪地,不跪北漠。”
全場死寂。
片刻後,一名綠林弟子猛地抽出腰刀,狠狠頓在地上:“老子寧可戰死,也不當狗!”
“寧可戰死!”另一人吼道。
鐵槍拄地,長劍出鞘,各門派弟子紛紛響應。有人咬破指尖,在旗麵上畫出血符;有人撕下衣角,綁在手腕上作誓帶。吼聲如潮,一波接一波撞向山穀,驚起林中宿鳥成群。
陳無涯轉身,麵對全軍。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有年輕的,滿是懼意卻強撐著挺直脊背;有年長的,須發斑白仍握緊兵器;也有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視著他。
“你們怕嗎?”他問。
沒人回答。
“我怕。”他說,“我怕明日倒下時,身後無人接劍。”
風驟然停了一瞬。
他抽出腰間短刀,刀刃在掌心劃過,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滲進泥土。
“但若今日跪了,明日你們的孩子,就得在異族的鞭子下學跪著吃飯。”
話音落下,白芷拔劍出鞘,劍尖朝天。
“青鋒不折!”
“綠林不降!”
“鐵戟不彎!”
一聲聲呼喝接連響起,震得營帳簌簌抖動。結盟軍的旗幟在風中狂舞,旗麵早已破損,邊緣撕裂,卻始終未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