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輕輕一震,陳無涯的手停在半空。
他沒有再向前跨出一步,而是緩緩將劍收回鞘中。指節鬆開又握緊,掌心傳來一陣細微的麻意,像是有東西從體內深處被抽離,又像是某種長久背負的東西終於落地。
白芷站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他的肩頭。那根褪色的藍布帶被海風吹得微微晃動,和從前一樣舊,卻不再顯得狼狽。
“係統說,我們該分開了。”
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落進靜水。白芷沒問為什麼,也沒動。她隻是看著他收劍的動作——穩、準、沒有一絲遲疑,仿佛這個決定早已藏在他每一次呼吸裡。
墨風從礁石後躍出,腳步輕巧,像是早就等在那裡。他手裡轉著那柄折扇,扇麵機關哢噠輕響,卻沒有展開。
“這就完了?”他笑著,語氣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還以為至少能撈點戰利品再走。”
陳無涯轉身,麵向他們兩人。腳下的沙地還留著昨夜激戰的痕跡,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一直延伸到岸邊,其中一道儘頭,是那艘擱淺的小舟。
“不是完了。”他說,“是換一種方式繼續。”
墨風收了笑,眼神沉了一瞬。他抬手摸了摸腰間的機關匣,那是他祖上傳下的東西,裡麵刻著半幅失傳的路線圖。
“你打算去哪兒?”
“往北。”陳無涯答得乾脆,“血魔刀的事還沒完。它不隻是兵器,也不是鑰匙那麼簡單。老吳頭提過的祭祀,血無痕臨逃前念的咒語,還有那船上留下的泥印——都不是偶然。”
白芷低頭看了看船沿邊的拖痕。一道深,一道淺,像兩個人離開的方式完全不同。
她抬起頭:“你要查到底?”
“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看著她,“有些事,必須我自己去麵對。”
空氣裡忽然湧起一陣鹹濕的風,浪頭拍上岸,濺起幾點水花。遠處海麵泛著灰白的光,天邊雲層低垂,卻未下雨。
墨風聳了聳肩,把折扇敲了兩下肩膀:“那我也不閒著。東海邊上我發現一片沉沒的碑林,上麵刻著‘祭兵引魂’四個字。既然你說祭祀有問題,我去挖挖看。”
白芷沒說話,隻是伸手探入袖中,片刻後取出一顆藍寶石。它原本綴在她的劍穗上,此刻被她輕輕放在陳無涯掌心。
“若遇險,捏碎它。”她說,“我會來。”
他看著那顆石頭,沒推辭,也沒多問,隻合攏手指,將它收進胸前衣袋。布料摩擦間發出輕微的窸窣聲,像是某種無聲的承諾。
三人一時都靜了下來。
多年同行,生死與共。破過無數機關陣,闖過三重回環殺局,曾在絕崖邊互托後背,也曾在暗室中靠彼此呼吸辨認方位。如今站在這片海岸,竟要各自邁步。
墨風忽然咧嘴一笑:“彆搞得跟永彆似的,我又不是去投胎。”
他退後兩步,折扇一展,扇麵機關飛速轉動,水霧自沙地升騰而起,纏繞周身。下一瞬,他整個人如魚潛淵,身形沒入浪中,再不見蹤影。
白芷望著那片翻湧的水麵,許久才收回視線。
她看向陳無涯,嘴唇微動,最終隻說了一句:“青鋒需要整頓,弟子們也該歸位了。”
他點頭:“你回去也好。若有什麼異動,立刻傳訊。”
“你也一樣。”她頓了頓,“彆一個人扛所有事。”
說完,她轉身離去。步伐平穩,沒有回頭。
陳無涯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沿著官道漸行漸遠。晨霧升起,山影朦朧,她的月白劍袍慢慢融進那一片灰青之中,像一滴水落入河川。
最後,隻剩下他一人。
海風卷著潮氣撲在臉上,帶著鹹澀的味道。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張開又握緊,通神勁流轉自如,不再需要刻意引導。它已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如同呼吸心跳,自然存在。
他記得第一次誤練《滄浪訣》時,真氣逆行,疼得在地上打滾;記得在流民營用錯步法躲過圍殺,老吳頭一邊包紮一邊搖頭:“你這娃,路都走反了,怎麼還能活?”;記得淩虛子盯著他拆解“青鋒十三式”,冷聲道:“此非劍道,乃亂法耳。”
可正是這些“亂法”,讓他破了血煞地脈陣,震飛拓跋烈,守住了這一戰。
他不是走在正路上的人。
他是把錯的,走成了自己的路。
現在,這條路還得他自己走下去。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艘小舟。艙門依舊敞開著,裡麵漆黑一片。腥氣散了些,但那種脈動感已經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錯覺。
但他知道不是。
他轉身,朝著中原方向邁步而去。
土路蜿蜒,通向遠方。兩側沙地逐漸變成硬土,再往前,會有村落、驛道、城鎮。他會穿過那些地方,一路向北,追查血魔刀背後的真相。
風吹起他的粗布短打,腰間的藍布帶飄了一下,又被他隨手按住。
走了約莫半裡,他忽然停下。
胸口衣袋裡的藍寶石,傳來一絲微弱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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