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駁艇的自動駕駛係統平穩切入“守望者號”的對接航道，舷窗外銀灰色艦體的細節愈發清晰——那些看似光滑的艙壁實則布滿微型傳感器，如同無數雙審視的眼睛。雷諾的戰術頭盔突然震動，凱的數據流在鏡片內側形成半透明彈窗：“神經接口已接入聯邦通訊網絡，加密等級b7，正在植入隱蔽監聽模塊。”
他指尖摩挲著胸前的金屬牌，霍克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上麵。艙內燈光驟暗，一道淡藍色光柱從天花板投射而下，瞬間化作覆蓋整艙的全息會場。蟹狀星雲的赤色旋臂在虛擬穹頂流淌，正前方懸浮著地球聯邦的鎏金徽章，下方長桌另一端，坐著位身著深藍色禮服的老者。
“雷諾指揮官，久等了。”老者的全息投影精準到每根銀發的紋路，右手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在星光照耀下泛著冷光，“我是聯邦深空事務特使維綸，負責處理此次遺跡回收事務。”他抬手示意，長桌中央立刻浮現出“奇美拉號”的三維模型，損傷部位用紅光高亮標注，“您的艦船狀態可不太理想。”
雷諾剛要開口，凱的微型投影已悄然出現在他左肩後方，數據流如發絲般纏繞：“維綸，曾任聯邦殖民事務部部長，2379年主導吞並泰坦礦業，擅長以利益誘惑瓦解對手。”聲音通過神經接口直傳腦海，“他的心率穩定在62次分，是資深談判者的典型特征。”
“維綸特使。”雷諾身體微前傾，保持著禮貌卻疏離的姿態，“在討論艦船之前，我想先確認‘灰燼’號全員的安全。”他刻意加重“全員”二字，目光鎖定對方的瞳孔——那是雙能精準捕捉情緒波動的眼睛，此刻正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維綸輕笑一聲，指尖在桌麵輕叩，“灰燼”號的實時畫麵立刻取代了星圖。畫麵中聯邦士兵正有序登艦，傷員被抬上醫療艇，並未出現暴力衝突。但凱的警示隨即響起：“畫麵經過剪輯，醫療艇的標識是戰俘轉運艦型號。”
“‘灰燼’號船員正在接受常規檢疫。”維綸的語氣聽不出破綻，“聯邦對待合作者向來寬容，但前提是合作者能認清局勢。”他抬手調出另一份文件，紅色印章赫然是聯邦最高法庭的徽記，“根據《深空資源管理法案》第17條，未經授權獲取史前遺跡可判處終身監禁——當然，這是針對抗拒者而言。”
壓力如無形的潮水漫過神經，雷諾的指節在桌下微微收緊。他瞥向左肩，凱的數據流正快速滾動：“談判策略啟動a3方案，先回應威脅再拋出籌碼。”
“我清楚法案內容。”雷諾緩緩開口，戰術頭盔的傳感器同步捕捉維綸的微表情，“但法案補充條款第4條同樣規定，非官方團隊協助遺跡研究可獲得權益豁免。”他示意凱接入數據，長桌另一側立刻彈出曆次發現遺跡的坐標圖譜，“我們團隊三年來定位七處艾塔尼遺址，其中三處是聯邦此前未記載的。”
維綸的目光在圖譜上停留三秒，紅寶石戒指的反光突然晃了晃：“這些貢獻值得肯定，但與零熵引擎核心的價值相比，微不足道。”他的語氣陡然轉厲，虛擬穹頂的星圖瞬間切換為聯邦艦隊部署圖，金牛座空域的光點正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圈，“第七艦隊還有四十分鐘抵達，‘奇美拉號’的應急引擎撐不過引力緩衝區的拉扯。”
凱的警告幾乎與他同時響起：“艦隊坐標經過放大處理，實際合圍時間應為五十八分鐘，他在製造時間壓力。”
雷諾沒有戳破謊言，反而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特使大人覺得，沒有星璃的靈能密鑰，聯邦能安全激活核心？”他調出星璃與核心共振的影像，紅光在虛擬空間中流轉，“艾塔尼的基因鎖設計，一旦強製破解就會觸發量子坍縮。三個月前，火星共和國的研究基地就是因此化為塵埃。”
維綸的指尖停頓在桌麵，瞳孔微縮。凱立刻補充：“檢測到心率上升至78次分，提及基因鎖時出現吞咽動作，這是緊張反應。”
沉默在全息會場蔓延，隻有星圖的光芒在雙方臉上流動。維綸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政客特有的圓滑：“雷諾指揮官果然是聰明人。聯邦從不強人所難，我們更傾向於合作共贏。”他抬手調出一份封地文書，金色紋路在虛擬頁麵上熠熠生輝，“隻要移交核心並協助激活，你將被授予星係子爵爵位，統領奧爾星雲的三顆資源星。”
誘人的條件如蜜糖般鋪開，凱的數據流卻發出急促警示：“奧爾星雲處於追獵者活動高發區，資源星已被開采殆儘，是聯邦的棄地。”
雷諾盯著文書上的星圖，指尖輕輕敲擊桌麵——這是在模仿維綸的動作，一種無聲的心理博弈。“資源星很誘人，但我更關心團隊的安全保障。”他直視對方，“泰坦礦業的礦工們也曾獲得過類似承諾，最後卻被流放廢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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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綸的笑容淡了些，語氣卻依舊溫和：“時代不同了。”他調出聯邦科學院的聘任函，“星璃將獲得首席研究員職位，配備專屬實驗室；你的艦隊將納入聯邦預備役，享受軍方補給體係。”他向前傾身，紅寶石戒指幾乎要碰到桌麵，“這些都是寫入聯邦憲章的承諾，具有法律效力。”
“聽起來確實不錯。”雷諾的手指劃過金屬牌，霍克犧牲的畫麵突然閃過腦海，“但我有三個條件。”他豎起手指，每一條都擲地有聲，“第一，‘灰燼’號全員立即釋放，不得限製行動自由；第二，授予我們官方遺跡探索資質，所有發現享有優先研究權；第三，核心研究成果需對我方開放基礎數據，用於艦隊防禦升級。”
維綸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虛擬穹頂的星圖瞬間轉為紅色警戒狀態：“雷諾指揮官，你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籌碼。”他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壓迫感，“聯邦有能力強行提取核心數據，無非是多花些時間。而你們，連黑洞引力區都撐不過兩小時。”
“強行提取的成功率是多少？”雷諾突然反問，凱的實時數據立刻投射在他眼前，“根據艾塔尼遺跡數據庫的模擬，成功率低於11，且有67的概率引發連鎖爆炸，波及整個‘守望者號’。”他將數據推到維綸麵前，“特使大人願意拿整艘艦的人命賭嗎？”
這一擊精準命中要害，維綸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凱的分析在腦海中響起：“他在權衡利弊，可追加壓力。”
“我們不是在威脅聯邦。”雷諾的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霍克為了保護核心犧牲了，湯姆斷了胳膊還在修裝甲，我的弟兄們用命換來的東西，值得被尊重。”他指著胸前的金屬牌，“這上麵刻著所有犧牲者的名字，我不能讓他們白死。”
維綸盯著金屬牌看了許久，突然笑了，隻是笑容裡多了幾分複雜：“你比我想象的更難對付。”他抬手修改文書，紅色印記逐一變為綠色，“‘灰燼’號十分鐘內釋放，探索資質會在核心激活後生效。但核心數據隻能開放民用部分，軍用技術屬於聯邦機密。”
“軍用數據必須開放。”雷諾寸步不讓，“核心裡記載著追獵者的起源信息，那是能毀滅人類的戰爭機器。”他調出星璃感知到的能量波動圖譜，“聯邦需要我們激活核心，我們需要對抗追獵者的技術——這才是真正的共贏。”
凱突然插入對話，數據流在虛擬空間炸開：“檢測到追獵者艦隊的亞空間信號，距離此處還有三天航程。核心的能量波動正在加速暴露我們的位置。”她的投影泛起紅色警報，“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維綸的臉色徹底變了，他立刻接入聯邦軍事頻道，片刻後沉聲道：“可以開放部分軍用數據，但你們必須加入聯邦的追獵者防禦計劃。”他將新的協議推過來，“這是最終條件，接受與否，給你三分鐘考慮。”
雷諾看向左肩的凱，她的數據流快速運算後給出結論：“協議條款無隱藏陷阱，符合預設底線。接受後可獲得官方庇護，為後續行動爭取空間。”
全息會場的倒計時開始跳動，每一秒都像重錘砸在心上。雷諾想起喬治的機械義肢、莉娜的航線圖、星璃懷裡的核心，還有霍克最後的囑托。他拿起虛擬筆，在協議上簽下名字，筆尖落下的瞬間，維綸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明智的選擇。”維綸站起身，全息投影微微鞠躬，“接駁艇會送你回‘奇美拉號’，一小時後，科學院的團隊將抵達對接。”他突然補充，“忘了告訴你，奧爾星雲的資源星雖然偏遠，但那裡有座艾塔尼觀測站——或許能找到你想要的更多答案。”
全息會場驟然消散，接駁艇的燈光重新亮起。凱的投影恢複穩定，數據流帶著釋然：“談判成功率91，超出預期。但維綸最後那句話很可疑，觀測站的信息不在聯邦公開數據庫裡。”
雷諾望著舷窗外逐漸遠去的“守望者號”，金屬牌在掌心微微發燙。他知道這場談判隻是開始，聯邦的條件背後必然藏著更深的圖謀。但至少，“灰燼”號的弟兄們安全了，團隊有了喘息的機會，更重要的是，他們保住了霍克用命換來的尊嚴。
接駁艇駛入“奇美拉號”的對接艙，艙門打開的瞬間，莉娜、喬治和星璃立刻圍了上來。看到雷諾胸前的金屬牌還在，喬治的機械義肢終於放鬆下來：“成了？”
雷諾點頭，將協議投影在眾人麵前：“成了。但我們得加快速度，追獵者三天後就到。”他看向星璃懷裡的核心，光芒正變得愈發明亮，“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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