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密門滑開時帶出的冷風，讓星璃下意識攥緊了衣領裡的存儲器。這間臨時審訊室比想象中狹小，四壁是啞光合金板，唯一的光源來自天花板中央的冷光燈，將四人的影子釘在金屬桌麵上。對麵坐著三名帝國情報人員，領頭的薇拉女士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口彆著銀色鳶尾花徽章，指尖夾著的數據板正泛著淡藍光芒。
“感謝各位配合背景核查，”她的笑容標準得如同程序生成，卻沒抵達眼底，“按協議隻需核對基礎信息，耽誤大家時間了。”話音剛落，桌麵突然升起四塊全息屏，分彆顯示著四人的公開檔案，“我們從簡單的開始——喬治?漢森先生。”
喬治的機械臂在桌下猛地攥緊，全息屏上正滾動他的前科記錄：“聯邦第7工業區械鬥、非法改裝義肢、涉嫌竊取軍工廢料……”薇拉的指尖點在“軍工廢料”字樣上，“2374年你被聯邦憲兵隊通緝時，突然消失了整整三個月，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在暗星雲撿垃圾！”喬治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機械關節發出吱呀的抗議聲，“難道每個窮鬼都得向帝國報備生存方式？”
“請冷靜，先生。”薇拉的目光掠過他的義肢，“我們查到同期，聯邦軍工廠有一批‘天罰’級能量核心失竊，而你的義肢動力模塊，恰好是該型號的閹割版。”她調出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畫麵裡的黑影正拖著沉重的箱子鑽進廢料船，“這是暗星雲邊緣的自動攝像機拍到的，身形與你高度吻合。”
雷諾的拇指在桌下摩挲著糖果罐，罐壁的涼意讓他保持清醒。在審查開始前的十分鐘，凱已通過神經芯片傳來預警：“帝國調取了聯邦近十年的通緝檔案，重點標記了喬治的失竊案和莉娜的服役斷層。”他輕咳一聲，適時打斷喬治的反駁：“漢森先生的義肢是從黑市商人手裡收購的，對方偽造了貨品來源。我們有交易記錄備份。”
凱的投影在雷諾腕帶中微弱閃爍，全息屏上立刻彈出一份加密交易單，右下角還有黑市商人的指紋認證。薇拉的指尖在數據板上滑動，瞳孔微微收縮——這份偽造文件連聯邦稅務係統的水印都完美複刻。“看來是場誤會。”她很快恢複微笑，轉而看向星璃，“星璃小姐，你的檔案很特彆。”
星璃的心跳驟然加速，全息屏上她的資料一片空白，隻有一行標注：“2375年於聯邦難民區登記，無親屬記錄，無生物特征備案。”薇拉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精準剖開最脆弱的地方：“你耳後植入的神經芯片，型號屬於艾塔尼文明的遺留產物，聯邦難民區根本不具備植入條件。這東西從哪來？”
“黑市淘的舊型號。”星璃的聲音刻意放平淡，指尖卻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紅痕，“賣家說能增強感知力，我用來在廢料場定位珍稀礦石。”她按凱提前設計的話術補充，“芯片早就故障了，隻是懶得取出來。”
“是嗎？”薇拉突然起身，繞到星璃身後，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芯片，“艾塔尼芯片有獨特的靈能共振頻率，我們的探測器昨天掃描到‘奇美拉號’有異常波動，位置恰好與你的座位吻合。”冷光燈的影子在她臉上投下陰翳，“你其實是靈能者吧？聯邦在三年前就取締了民間靈能者活動。”
耳後的芯片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星璃知道這是凱在遠程乾擾信號。她故意瑟縮了一下，裝作被嚇到的樣子：“那是掃描儀的問題！昨天卡倫博士也說設備受了暗星雲乾擾。”她抬手揉了揉後頸，將存儲器往裡塞得更深，“我要是靈能者，還會跟著雷諾先生撿垃圾嗎？”
莉娜突然輕笑出聲，打破了緊繃的氣氛。她的全息屏上正顯示著聯邦軍隊的服役記錄，其中2373年至2374年的部分被標成醒目的紅色。“薇拉女士，”她轉動著桌上的金屬水杯，“您盯著我這一年的空白記錄不放，是懷疑我叛逃聯邦嗎？”
薇拉立刻將注意力轉向她，眼神裡多了幾分銳利：“莉娜?沃克中尉，你曾隸屬於聯邦特種部隊‘幽靈小隊’，2373年參與‘淨化行動’後突然退伍。根據解密文件，那次行動中有三名平民意外死亡，而你是現場指揮官。”她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的年輕中尉正舉著槍，臉上沾著未洗淨的血汙，“你退伍後消失的一年，是不是在躲避軍事法庭的調查？”
雷諾的心臟猛地沉下去。這個細節連凱都沒查到，顯然是帝國動用了更高權限的情報網絡。他看到莉娜的指尖開始顫抖，忙搶先開口：“沃克女士退伍後在照顧重傷的戰友，屬於軍方保密的優撫項目。”他給凱發去緊急指令，“立刻偽造幽靈小隊的優撫記錄，關聯聯邦退役軍人管理局數據庫。”
“優撫項目？”薇拉的笑容終於淡去，她將數據板拍在桌上，“我們查到同期，暗星雲出現了一支神秘的雇傭兵小隊，戰術風格與‘幽靈小隊’完全一致，而他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刺殺當年‘淨化行動’的舉報者。”她的目光掃過莉娜煞白的臉，“沃克女士，你敢說這隻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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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猛地攥緊水杯，水濺在桌麵上劃出蜿蜒的痕跡。她的喉結滾動了兩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在照顧戰友期間，從未離開過聯邦主星。”她刻意避開薇拉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能量護盾，“您要是不信，可以調取主星的醫療監控記錄。”
凱的電子音及時在眾人神經芯片中響起：“已入侵聯邦醫療係統，植入莉娜的探視記錄。注意她的心率，已超出正常範圍15。”
薇拉突然按下桌下的按鈕，審訊室的燈光瞬間轉為紅色，牆麵彈出三台靈能波動檢測儀，屏幕上跳動著四人的生理數據。“讓我們換個方式，”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回答‘是’或‘否’。”她率先指向星璃，“你與艾塔尼文明有直接接觸。”
“否。”星璃的聲音微顫，檢測儀的蜂鳴突然尖銳起來——她的靈能波動正在失控。凱立刻啟動乾擾程序，屏幕上的波形瞬間變得紊亂。薇拉皺眉看著跳動的曲線，又轉向莉娜：“你參與了刺殺舉報者的行動。”
“否。”莉娜的回答斬釘截鐵，但指尖的指甲已深深嵌進掌心。檢測儀的燈光閃爍了一下，最終歸於平穩——凱用偽造的生理基線掩蓋了她的情緒波動。
輪到雷諾時，他迎上薇拉的目光，指尖在糖果罐上輕輕敲擊——這是讓凱準備終極偽裝的信號。“你隱瞞了艦船的核心技術。”薇拉的目光如同實質，幾乎要穿透他的偽裝。
“否。”雷諾的聲音平穩，檢測儀毫無反應。凱已將他的生理數據同步成標準模板，連呼吸頻率都精確控製在正常範圍。
薇拉盯著檢測儀看了許久，突然關掉設備，燈光恢複成冰冷的白色。“看來是我多心了。”她的笑容重新掛在臉上，卻比之前更顯虛偽，“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願意與帝國合作？據我所知，雷諾先生的父親，就是死於帝國與聯邦的邊境衝突。”
這個問題如同驚雷炸在眾人耳邊。雷諾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從未對外人提起過父親的死因，顯然帝國已經把他們的底細扒得一乾二淨。他的拇指死死按住糖果罐，冰涼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仇恨不能當飯吃。”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聯邦拋棄了我們，帝國能提供生存資源，僅此而已。”
星璃悄悄鬆了口氣，耳後的刺痛終於緩解。她看到薇拉的指尖在數據板上快速滑動，似乎在記錄什麼。莉娜的臉色依舊蒼白，視線死死盯著桌上的水漬，像是在逃避某種可怕的回憶。喬治的機械臂終於放鬆下來，卻依舊警惕地盯著門口的衛兵。
“核查結束了，感謝各位配合。”薇拉收起數據板，起身示意衛兵開門，“索恩特使會在一小時後召見你們。”她走到星璃身邊時突然停下，聲音壓得極低：“艾塔尼芯片的靈能頻率很特彆，我在十年前見過一次——在帝國最高機密的‘火種計劃’檔案裡。”
星璃的血液瞬間凍結，眼睜睜看著薇拉帶著情報人員走出審訊室。氣密門關閉的刹那，喬治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這群混蛋！連老子十年前撿垃圾的事都查了！”
“更麻煩的是莉娜。”雷諾的聲音凝重，“帝國知道‘淨化行動’的細節，還懷疑她是雇傭兵，這會成為談判的把柄。”他看向莉娜，她正顫抖著摸出一支電子煙，卻連點火都做不到。
凱的投影在桌麵展開，顯示著薇拉的數據板上傳記錄：“她把星璃的靈能波動和莉娜的服役斷層標記為‘高風險疑點’，已發送給索恩。我們的偽裝隻能騙到表層核查，深入調查根本撐不住。”
星璃終於拿出存儲器，指尖的顫抖讓她幾乎握不住：“薇拉說的‘火種計劃’，可能與我的身世有關。”她抬頭看向雷諾，眼底滿是焦慮，“如果帝國知道我是艾塔尼後裔，一定會把我當成實驗品。”
莉娜猛吸一口電子煙，煙霧在冷光燈下散開：“我的事……”她的聲音哽咽了，“當年的舉報者確實是我殺的，他偽造平民死亡證據，想栽贓給小隊。我退伍後躲在暗星雲，靠做雇傭兵活下來。”
雷諾按住她的肩膀，將糖果罐放在桌上：“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看向凱，“能黑進索恩的終端嗎？我們必須知道他們掌握了多少秘密。”
“風險極高，‘鐵幕’的防火牆能追蹤入侵源。”凱的數據流泛起紅色警告，“但可以嘗試用薇拉的權限漏洞——她剛才查看星璃檔案時，留下了0.3秒的接入窗口。”
喬治猛地站起身：“我去盯著走廊的衛兵，一旦有動靜就給你們報信。”他的機械臂彈出匕首，“誰敢進來，老子就拆了他的義肢！”
星璃將存儲器接入凱的投影，靈能波動順著數據流蔓延開：“我能感應到薇拉的數據板殘留的能量，或許能定位索恩的辦公室。”她閉上眼睛，耳後的芯片發出微弱藍光，“帝國的‘火種計劃’……好像和艾塔尼的複活儀式有關。”
雷諾看著三人忙碌的身影，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糖果罐。審訊室的冷光燈依舊刺眼，卻照不亮帝國隱藏的陰謀。薇拉最後那句話如同毒蛇，纏繞在每個人心頭——這場無形的審查根本沒有結束，真正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一小時後，衛兵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雷諾收起糖果罐，示意眾人恢複鎮定。他看著氣密門緩緩打開，門外的紅光如同血色，將衛兵的影子拉得很長。星璃悄悄將存儲器藏回衣領，莉娜掐滅電子煙，喬治握緊了機械臂。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談判，不僅關乎艦隊的命運，更關乎每個人隱藏的秘密能否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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