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觀念改變_風雲際會:楊儀傳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151章 觀念改變(1 / 2)

京城,鎮撫司檔案庫。

當第四日酉時的鐘聲從地麵傳來,張又冰緩緩從堆積如山的故紙堆中直起身子。

她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與一無所獲的失望,將關鍵的那本《錦衣衛校尉差旅用度核銷錄?丙冊》準確放回原處,連上麵的積塵厚度也與旁邊卷宗保持一致。然後,她拖著看似沉重的腳步走向那扇冰冷的鐵門。

文師爺早已等候在門外,他那雙精明的眼睛在張又冰略顯憔悴和沮喪的臉上掃視一圈,似要從中看出些什麼。

張又冰對他深深地一福,聲音沙啞而充滿歉意:“這數日多謝文先生照拂,也多謝李大人法外開恩。無奈小女子才疏學淺,終究一無所獲。”她眼中閃過一絲自嘲與認命的淒然,“看來家父的心病確實無藥可醫。叨擾多日,就此告辭。”說完,她不再多言,轉身向外走去。那背影在北鎮撫司陰森的回廊裡顯得格外單薄與蕭索,仿佛一個徹底放棄希望的人。

文師爺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眉頭微皺,最終化作一聲不易察覺的輕哼,轉身向李自闡的書房複命去了。

張又冰走出那壓抑了她四天的人間煉獄,呼吸到外麵帶著塵土氣息的空氣,隻覺恍如隔世。她沒有絲毫停留,徑直回到了位於城東的張府。關上房門,隔絕外界一切後,她臉上所有的柔弱與沮喪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冷酷的平靜與專注。

她沒有休息,甚至沒有喝一口水。

走到桌前,研好墨,鋪開一張極薄的竹紙。她手穩如磐石,用最簡單的小楷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錦衣衛山秀光、東瀛。

沒有多餘的分析與推測,她相信社長看到這兩個詞便足以洞悉一切。專業的分析與決策應交由最專業的人,她的責任是提供最精準的原始情報。寫完後,她將竹紙仔細折疊成小方塊,用蠟封好。

第二天,天色微明,她便換上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布裙,戴上一頂遮住大半張臉的鬥笠,如同尋常采買婦人般融入了京城剛剛蘇醒的人流之中。她七拐八繞,最終來到那家毫不起眼的“新華書店”。老槐正在櫃台後打瞌睡,看到她進來隻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張又冰將一個小油紙包放在櫃台上,裡麵是幾枚銅錢和蠟封的紙塊。

“掌櫃的,來一卷最便宜的草紙。”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老槐的手看似隨意地將油紙包拂進袖中,然後從貨架上取下一卷草紙放在櫃台上。

“姑娘慢走。”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個呼吸,沒有多餘交流。

張又冰拿著草紙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她知道,這顆她親手埋下的種子將通過最快渠道被送往千裡之外的安東府,送到那個男人手中。而她自己則要開始為下一步行動做準備。她回到家中,關上房門,閉上眼睛。大腦開始瘋狂運轉,那由數千份卷宗構建而成的信息模型再次浮現。

“山秀光”這個名字如同關鍵詞在龐大數據庫中進行高速檢索。所有與他相關的任務記錄、同僚名單、資金流向、甚至一些不起眼的備注都被她一一調出,進行交叉比對。

她要找到他,要從這些冰冷的故紙記錄中勾勒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習慣,他的軟肋,他可能出現的地點,一場無聲的狩獵已經開始……

那趟震撼心神的火車之旅,仿佛耗儘了張自冰和柳雨倩最後一絲心氣。

他們回到食堂,麵對依舊豐盛的飯菜卻味同嚼蠟。吃完飯後,他們被帶回集體宿舍。

一夜無話,這是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夫妻並肩躺在狹窄的鐵架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那片陌生的黑暗,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鼾聲與夢話。他們的大腦都在超負荷運轉,試圖消化短短兩天內所經曆的一切。

舊的世界已在他們心中徹底崩塌,化為塵埃。而新的世界卻如一頭他們無法理解的鋼鐵巨獸,龐大冰冷卻又充滿力量。

第二天,當刺耳的鐘聲再次響起時,柳雨倩第一個從床上坐起來。她的眼中已無昨日的迷茫與屈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堅定。在上午的新生培訓間隙,她做出了一個讓張自冰目瞪口呆的決定。

她主動找到那個皮膚黝黑的青年教官:“教官同誌,我想申請在培訓結束後去紡織廠工作。”

教官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雖穿著工作服,但舉手投足間仍顯養尊處優的中年婦人。

“夫人,您這個年紀紡織廠的工作很辛苦的。您確定嗎?”

“我確定。”柳雨倩語氣斬釘截鐵,“我身體還硬朗,而且我想去看看。”

她頓了一下,似在組織語言,最終坦誠地說道:“昨天在食堂,我認出了一個打飯的女人。她以前是合歡宗的一個妖女,作惡多端。今天我又聽說紡織廠裡也有不少以前是三教九流的女人。我不明白,你們到底用了什麼法術能讓這些連王法都管不了的妖女魔頭變成現在這樣老老實實乾活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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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理由讓青年教官再次愣住,他深深地看了柳雨倩一眼,隨即臉上露出一種了然而自豪的笑容。

“夫人,我們這裡沒有法術。”他的聲音洪亮而充滿力量,“我們有的,是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好!我批準了!歡迎您加入我們勞動者的大家庭!”

張自冰在一旁聽著妻子與教官的對話,心中翻江倒海。他的妻子那個曾經執掌偌大張府連出門都要前呼後擁的主母,如今竟然主動要去當一個最普通的紡織女工。而她的理由更讓他感到靈魂顫栗。她已經不再關心正邪之分,關心的是“改造”。是這個新世界能將妖女變成工人的恐怖力量。這比簡單屈服更深刻,是對舊有價值觀的徹底否定和對新世界運行邏輯的主動探索。

下午又是掃盲識字班。張自冰依舊坐在角落裡,年輕的老師邱迎鵑依舊在黑板上教那六個最簡單的字。

“天——”

“地——”

“人——”

“你——”

“我——”

“他——”

今天當邱迎鵑帶領大家朗讀時,張自冰那雙緊閉的嘴唇終於微微顫抖著張開。他的喉嚨裡發出一種如同生鏽鐵器摩擦般的聲音。

“天、地、人、你、我、他……”

他的聲音沙啞乾澀甚至不成調,但每個字都仿佛是從胸膛裡用儘全力擠出來的一般。他念出這六個字時,眼前浮現的不再是聖賢書裡關於天地君親師的綱常倫理,而是轟鳴的工廠、飛馳的火車、妻子那雙充滿困惑與堅定的眼睛,以及那些曾經的泥腿子和妖女如今成為新世界建設者的身影。他終於承認他的世界已經死去。

而如果還想活下去,還想看懂這個全新世界,看懂女兒究竟在做什麼,那麼他就必須放下所有過去、所有驕傲、所有學問,然後像真正的蒙童一樣從最簡單的“天地人你我他”開始重新學習如何做人。

為期一周的新生培訓,如同一場短暫而深刻的高燒,迅速來又迅速退去。它沒有教給他們任何高深武功或精妙道理,隻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統一作息、重複隊列、基礎識字,以及那趟足以碾碎一切舊有認知的火車之旅。將所有新來者身上五花八門的舊世界外殼強行剝離,然後再將他們赤條條地投入巨大熔爐之中。

柳雨倩如願被分配到那座如鋼鐵巨獸般轟鳴不休的紡織廠。當她第一次作為學徒工,而非參觀者走進巨大車間時感受截然不同。撲麵而來的不再是單純震撼,而是夾雜著棉絮、機油與汗水的悶熱氣浪。那上百台織布機同時運轉發出的轟鳴,不再是充滿節奏感的交響樂,而是一種能將人思維震成碎片的持續噪音。必須扯著嗓子大喊,才能讓身邊的人勉強聽清你說的話。

她被帶到車間的一個角落,帶她的師父正背對著她熟練處理一架出故障的機器。那個背影她這輩子都忘不了,正是食堂給她打飯的女人——媚骨夫人。

“看什麼看?還不快過來!”媚骨夫人沒有回頭,聲音卻穿透嘈雜噪音,精準鑽進柳雨倩耳朵裡,“愣著能讓這鐵疙瘩自己把布吐出來嗎?”她的語氣充滿不耐煩的嚴厲,還有工人師傅特有的粗野暴躁。

柳雨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複雜情緒,走了上去。

“我……我叫柳雨倩。”

“我知道你叫什麼。我還知道,你就是那個姓張的刑部郎中的老婆!十幾年前在錢塘江邊,你還捅了老娘一劍,差點讓老娘見了閻王。”媚骨夫人終於轉過身來,她用沾著油汙的手擦擦額頭汗,一雙曾能勾魂奪魄的桃花眼此刻隻剩下麻木與疲憊。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在這裡,你不叫柳雨倩,我也不叫媚骨夫人。你是學徒工‘8127’號,我是值班長‘3516’號。你的任務就是跟我學,我的任務就是教會你怎麼伺候好這些鐵疙瘩,讓它們少給老娘添麻煩!聽明白了嗎?”

柳雨倩被她這一連串夾槍帶棒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隻能下意識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對柳雨倩來說簡直是一場噩夢。媚骨夫人對她的嚴厲程度超出想象!

換線慢了,要被罵;加油時機不對,要被罵;清理飛絮不乾淨,更要被罵。柳雨倩如今要麵對的,是昔日妖女如今卻似潑婦般的責罵。她的罵聲猶如雷聲般震耳欲聾,夾雜著各種柳雨倩聞所未聞的粗鄙之語,與當年媚眼如絲的妖女形象大相徑庭。柳雨倩那雙曾挽出最精妙劍花的手,如今卻在笨拙地學習操作冰冷的鋼鐵零件。幾天下來,她手上已磨出好幾個水泡,指甲縫裡也全是洗不掉的油汙。

然而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儘管媚骨夫人嘴上不饒人,但教起來卻非常認真。她會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演示如何快速精準地接上斷掉的紗線,會告訴柳雨倩如何通過聽機器聲音來判斷其運轉是否正常。她的經驗豐富,技巧嫻熟,仿佛天生就是乾這個的。

柳雨倩那顆充滿困惑與敵意的心,在這種高強度勞動與嚴苛教導中慢慢沉澱下來。她開始觀察,觀察媚骨夫人如何與車間其他女工相處,會為一點工作小事大聲爭吵,但轉眼又在休息時湊在一起,分享一塊舍不得吃的麥芽糖。她觀察那些同樣出身不正的女人身上早已無半分江湖氣息,談論的是今天產量、食堂晚上加不加餐、自己孩子在新生居學堂裡又認了幾個字。她們的生活庸俗疲憊,卻又充滿柳雨倩從未見過的踏實與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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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休息鐘聲響起,媚骨夫人帶著一身疲憊和柳雨倩一起坐在車間門口的台階上啃著乾硬的窩頭。

“喂。”媚骨夫人突然用胳膊捅了捅柳雨倩。

“嗯?”

“你家那個老頭子……”媚骨夫人嚼著饅頭含糊不清地問道,“在床上還行不行啊?”

“噗——!”柳雨倩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全噴出來。她劇烈咳嗽起來,一張老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她做夢也沒想到媚骨夫人會如此直白地問出這樣羞人的問題!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柳雨倩又羞又怒。

“裝什麼純情烈女……”媚骨夫人不屑地撇撇嘴,“都一把年紀了,兒女都成家了吧?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就問問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是不是到這個年紀就跟死魚一樣,一個月都不動彈一次?”她的話粗俗下流,卻帶著一種穿透力,讓柳雨倩無法反駁。

“我家那個死鬼老兵,彆看瘸了一條腿,在床上可還是頭蠻牛,一晚上不折騰兩次都睡不著覺。”媚骨夫人頗為自豪地說道。

柳雨倩的大腦已經宕機,她不知如何回應這種對話。

媚骨夫人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突然笑了,笑容裡竟帶著一絲憐憫。

“看你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算了,不逗你了。”

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不瞞你說,社長心善,見不得我們這些姐妹守活寡。以前我們練的那套采補功夫傷人傷己,早就被禁了。不過社長給我們換了一套更厲害的雙修功法。”

“那功法叫什麼《龍鳳和鳴寶典》,真是厲害啊!不傷身,還能固本培元,陰陽調和。隻要男女雙方都練了,那乾起活來……嘖嘖嘖……保管你舒坦得像上了天一樣。我家那個老兵就是靠這個才龍精虎猛的。”

她拍了拍柳雨倩的肩膀,像是在傳授什麼不得了的秘訣:“等你轉正了,成了正式工人,也可以去申請學習。到時候讓你家那老頭子也嘗嘗什麼叫真正的快活。彆一天到晚就知道板著死人臉,念那些狗屁不通的聖賢書。”說完她便啃完最後一口饅頭起身拍拍屁股回去檢查機器了。

隻留下柳雨倩呆呆地坐在那裡風中淩亂。她的腦海裡反複回蕩著“雙修功法”“龍精虎猛”“快活”這些讓她麵紅耳赤的詞語。她感覺自己堅守了一輩子的世界的最後一塊基石,也被媚骨夫人這粗俗而充滿生命力的幾句話徹底砸碎!

與妻子在工廠裡接受肉體磨煉不同,張自冰的“改造”是在精神層麵以一種殘酷的方式進行著。

因為他識字,具備文化基礎,他被分配到新生居的宣傳部工作。

該部門負責新生居所有的思想宣傳工作。張自冰的任務包括兩項:第一,每天在固定時間到不同的工人宿舍區,為不識字的或識字不多的工人朗讀《星火日報》;第二,印刷和抄寫宣傳標語及學習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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