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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精神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引爆。那些來自安東府的光輝記憶,那些充滿希望與力量的畫麵,在丈夫的誓言中融為一體,凝聚升華,化作一麵旗幟。那麵旗幟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冉冉升起,迎風招展,獵獵作響。鮮紅的顏色是她的【神?紅色血脈】天賦的具現化,是她不屈信仰的終極形態。
這就是她的心之長城,用新世界的光鑄就的最堅固的精神壁壘。那麵紅旗升起,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數百年積累的罪惡怨念發出淒厲的慘嚎,如遇烈日的冰雪般瘋狂消融退散。無儘的光從鮮紅的旗幟上綻放,瞬間驅散了她精神世界裡的所有黑暗。
在外界,鎮撫司門前,她緩緩睜開眼睛。
李自闡與張自冰同時感覺到她變了。
如果說之前的她是一柄鋒芒畢露、寒氣逼人的寶劍,那麼現在的她就是一片深海,表麵平靜,卻蘊含著顛覆世界的力量。她的眼神清澈如嬰兒,平靜如古井,而深處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那是信仰的火焰,足以將眼前的人間地獄化為白地。
鎮撫司滲透出的陰森煞氣依舊存在,但在三尺之外,仿佛遇到無形的屏障,被徹底淨化消融,再也無法侵入她的心神。李自闡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銳利如鷹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震驚。他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卻不知道在短短幾十個呼吸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他明白,自己可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親手為對手遞上了威脅自己的鑰匙。
張又冰看著他那張震驚的臉,嘴角微微上揚:“帶路吧。”她的聲音平靜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已不再是一個挑戰者的宣言,更像是一個巡視者對自己即將踏入的領地的通知。
李自闡的臉上寫滿震驚與難以掩飾的忌憚,肌肉微微抽搐。他精心布下的棋局與引以為傲的規則,在她麵前如同幼稚的沙盤,被她輕描淡寫且蠻不講理地推翻。她那句平靜的“帶路吧”對他而言已不是應戰,而是居高臨下的審判。
但她沒有給他從巨大衝擊中回過神的機會,她想要的不是平局,而是徹徹底底的勝利,是在大周皇朝最黑暗的心臟插上一麵屬於她和新世界的旗幟。她緩緩轉身,目光掠過父親張自冰那寫滿擔憂與驕傲的臉龐,投給他一個平靜堅定的眼神,仿佛在說:“爹,放心。這天下再也沒有任何地方能困住我。”
張自冰讀懂了,緊握劍柄的手緩緩鬆開,眼中隻剩下無儘的自豪。他知道,女兒已經飛向一片他從未想象過的遼闊天空。
然後,她將目光重新投向依舊震驚的錦衣衛指揮使。
“李指揮使。”她的聲音不大,卻如重錘敲擊在李自闡的心上。
“你的賭局,我接了。現在,輪到我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讓李自闡第一次感到發自骨髓的寒意。
“若我走完判官路毫發無損,除了那份卷宗,我還要你李自闡欠我張又冰一個人情,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必須親自償還的人情。”
她頓了一下,每個字如燒紅的烙鐵烙印在李自闡的尊嚴上。
“你敢接嗎?”
如果說之前的反擊是驚雷,此刻的宣言就是顛覆天地的海嘯。她反客為主,將他那陰險的賭約原封不動地加倍奉還,要他用自己和整個錦衣衛的尊嚴為她的勝利做背書。
這已不是挑釁,而是征服,是新世界的戰士對舊世界最頑固的暴力機器發起的征服戰爭。李自闡的瞳孔驟然收縮,滔天怒火從心底竄起,身後的空氣因他泄露的恐怖殺意而變得扭曲粘稠。
他是誰?他是李自闡,女帝最信任的刀,整個大周官場聞之色變的活閻王。何時有人敢當麵折辱他?何時有人敢將錦衣衛視為隨意下注的賭資?然而,那足以讓高手肝膽俱裂的殺意,在接觸到她的平靜目光時,如春雪遇驕陽,瞬間消融。
她的眼中沒有畏懼和退縮,隻有深不見底的平靜,仿佛他的怒火在她看來不過是無聊的清風拂麵。李自闡的怒火被這極致的平靜澆滅,他看著她,死死地看著她,聰明絕頂的大腦瘋狂運轉。
接還是不接?
不接,他與錦衣衛將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連六扇門一個女捕快的賭約都不敢接,他之前的威嚴與布局將化為笑話。
接?他心中的直覺瘋狂報警,告訴他眼前的女人是無法戰勝的怪物,他沒有勝算。他陷入兩難的絕境,是她為他親手打造的絕境。
許久,李自闡繃緊的臉鬆弛下來,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充滿苦澀無奈,卻又帶著棋逢對手的興奮。他知道,他沒得選。從她凝聚心之長城的那一刻起,賭局的主動權已不在他手。
“好!好一個張又冰。”他聲音嘶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他整理略顯褶皺的衣袖,仿佛進行神聖的儀式,對她微微躬身。那不是下屬對上司的禮節,而是棋手對足以讓他賭上一切的對手的最高敬意。
“在下這輩子最敬佩的隻有兩種人,能人與義士。”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張小姐之前為父查案,不惜硬闖錦衣衛,此為‘義’。今日敢與我對賭,以意誌為注,不知算不算‘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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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受了,以最體麵的方式接受了近乎羞辱的賭約,將賭局重新定義為對她的考驗,配得上“能人”二字的最終測試。李自闡即便身處下風,依舊能在方寸之間找到維護尊嚴的餘地。她心中對這個男人也生出一絲真正的欣賞,他是一個合格的對手。
“是不是能人。”她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李指揮使,很快就會知道了。”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邁步,昂首挺胸地走進敞開的地獄之門。她的身影挺拔堅定,仿佛不是走向黑暗,而是黑暗恭敬地迎接它的女王降臨。
李自闡看著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許久未動,臉上的苦澀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狂熱。
“來人!”他沉聲喝道,“開啟詔獄所有禁製!傳我命令!今日,我要親眼見證傳說的誕生,或者奇跡的隕落。”
她站在通往地獄的階梯入口,身後是建武十三年八月十六日上午,毒辣如火的驕陽。光線熾烈,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直直投入麵前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仿佛連接兩個世界的纖細橋梁。她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陽光統治的世界。她看到刺目的光線,看到在光線下被熱浪扭曲的空氣,看到父親張自冰寫滿驕傲與擔憂的臉,也看到李自闡因震驚而略顯僵硬的臉。他們都屬於這個光明的世界,一個即將被她用雙手徹底顛覆的舊世界。
然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不是之前雪蓮綻放般的驚心動魄的笑,而是一種充滿極致輕蔑與淡淡憐憫的微笑。就像掌握了微積分的大學者在看一個為了一加一等於二而沾沾自喜的孩童。她在憐憫他們,憐憫他們貧瘠的想象力。他們以為世間最恐怖的是詔獄內積累數百年的黑暗與怨念,以為意誌的較量是在人為製造的恐怖氛圍中看誰撐得更久。
這是多麼可笑可悲,他們從未見過真正的力量,從未理解過真正的信仰。
她毅然轉身,將充滿陽光與腐朽的舊世界拋在身後,邁開腳步,踏上通往地獄的第一級台階。仿佛踏入另一個維度,一股陰冷潮濕、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與鐵鏽味,還有無數生靈在絕望中腐爛的惡臭,如無形之牆狠狠撞在她的身上。這是“判官路”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它要用最純粹的感官衝擊摧毀她的防線,讓她嘔吐、顫栗,產生最原始的恐懼。任何一個養尊處優的人,哪怕心誌再堅定,在這一瞬間都會出現遲滯與不適。
但她沒有,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因為在黑暗與惡臭吞噬她的那一瞬間,一首她無比熟悉的歌謠在心中嘹亮地響起。那是她的社長、她的夫君楊儀在安東府鋼鐵工廠裡,在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中,教工人們唱的一首粗野直白卻充滿無儘力量的號子。
“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心中響起第一句歌詞,歌聲雄壯,充滿開天辟地般的豪邁。
什麼是力量?是詔獄裡幾個魔道巨梟臨死前的怨念嗎?不,力量是安東府成千上萬的工人用雙手將荒蕪的鹽堿地變成偉大的工業城市,那是改造世界、創造未來的磅礴偉力。
“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蓋成了高樓大廈!修起了鐵路煤礦!改造得世界變呀麼變了樣!”
她腳步沉穩有力,一步一步堅定向下,眼前仿佛出現安東府的景象,拔地而起的高樓、延伸向遠方的鐵路、將整個世界聯係在一起的電報網絡。與日新月異、創造奇跡的偉大事業相比,眼前數百年來一成不變、隻知道用痛苦與死亡彰顯存在的詔獄顯得渺小不值一提。她在向下走,但精神卻在向上升騰。
“發動了機器,轟隆隆地響!舉起了鐵錘,響叮當!造成了犁鋤,好生產!造成了刀槍,送前方!”
耳邊仿佛響起熟悉的機器轟鳴聲與鐵錘敲擊聲,這是世界上最動聽的交響樂,是生產的號角、進步的讚歌。詔獄裡的鬼哭狼嚎、怨念嘶吼,在這代表先進生產力的宏偉樂章麵前,如蒼蠅嗡嗡叫般可笑微不足道。她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石階在微微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共鳴,是古老的土地為她心中來自新世界的戰歌而顫抖。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穩,清脆的腳步聲在死寂的地底通道中回蕩,形成奇特的韻律,那是進行曲的韻律。
“哎嘿哎嘿,嘿呀!咱們的臉上發紅光!咱們的汗水往下淌!為什麼?!為了求解放!為什麼?!為了求解放!哎!嘿!哎!嘿!為了全天下徹底解放!!!”當最後一句歌詞在心中唱響,她那由信仰鑄就的鮮紅旗幟在精神世界裡猛地展開。
無形卻撼動山河的磅礴意誌從她身上轟然爆發,那意誌熾熱純粹,充滿徹底砸碎一切不公的革命豪情。通道裡數百年的陰冷怨念與煞氣在意誌麵前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如冰雪投入熔爐,瞬間蒸發。
整個地底通道為之一清,雖然依舊黑暗,但侵蝕人心的負麵能量已蕩然無存。她用信仰與戰歌,將通往地獄的路硬生生變成通往個人加冕典禮的紅地毯。
終於,她走完最後一級台階,眼前豁然開朗。這裡是巨大的環形地底空間,一條三尺寬的石板路蜿蜒通向對麵的小石門。石板路兩旁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上開鑿出密密麻麻的洞窟,每個洞窟都用玄鐵欄杆封死。
這裡就是“判官路”,她能感覺到洞窟裡投來的充滿瘋狂、嗜血、貪婪與暴虐的目光。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凶殘的野獸,是李自闡為她準備的最後考驗。
而此刻,他們安靜得詭異,因為他們也感覺到了無法理解卻又讓他們靈魂深處顫栗的存在降臨。她站在“判官路”的起點,沒有急著走上去,隻是靜靜地站著。她知道李自闡在看著她,也知道這場好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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