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恐懼之門_風雲際會:楊儀傳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160章 恐懼之門(1 / 2)

鎮撫司門前,早晨的烈日高懸。

熾熱的陽光將青石板地麵烤得滾燙,空氣因熱浪而微微扭曲。然而,這足以讓人汗流浹背的酷熱,卻絲毫無法融化此地深入骨髓的陰冷。張又冰與李自闡的對峙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李自闡以輕描淡寫的舊日恩情為盾牌,試圖消解她公事公辦的鋒芒。而張又冰則毫不猶豫地抬出“皇帝”這一權威,將問題重新拋回給李自闡。言語交鋒暫時告一段落,剩下的隻是意誌的比拚。

張又冰不再與他多費口舌,隻是上前一步。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充滿了壓迫感。她將手中那份蓋有刑部尚書鮮紅大印的公文再次遞出,那張薄紙此刻仿佛重逾千斤。

“李指揮使,請吧。”她的聲音冷如身後那柄【墜冰】劍的鋒刃,“陛下的案子,刻不容緩。”沒有憤怒,沒有焦躁,隻有一句冰冷的最後通牒。

她將所有壓力凝聚在這份代表朝廷法度的公文之上,以最純粹、最無可辯駁的官方程序,迫使李自闡做出選擇。

接還是不接?

李自闡看著張又冰那雙毫無波動的眼眸,看著那份幾乎遞到他臉上的公文,忽然笑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之笑,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有趣、最出乎意料之事。他那原本略顯平凡的臉上,因這笑容而瞬間生動起來,充滿了一種邪異的魅力。他側身讓開了通往鎮撫司無儘黑暗的道路,做了一個極為標準的“請”的手勢。那姿態優雅得如同邀請知己進入書房,品茗論道。

“張小姐,說得有理。”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多了一絲戲謔,“陛下禦批的案子,自然是天大的事。卷宗就在裡麵。不過……”他的話語頓住了,他那雙異常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而詭異的光芒,“我錦衣衛的檔案重地,不是隨便什麼人能進的。想進去,可以,但得按我錦衣衛的規矩來。”他真正的目的顯露無疑。看似退了一步,實際上卻挖了一個更深更大的陷阱,等待著張又冰。

她看著他那勝券在握的樣子,看著他身後如深淵巨口般敞開的大門,忽然也笑了。這是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仿佛終年被冰雪覆蓋的天山之巔,瞬間綻放出一朵聖潔絢爛的雪蓮。那笑容美麗動人,以至於連毒辣的陽光似乎都失去了顏色。

張自冰看到她的笑容,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露出深深的欣慰。

而李自闡,原本掛在嘴角的戲謔笑容,在張又冰如冰山解凍般的一笑中,微微凝固。他第一次感覺到局勢似乎有脫離他掌控的跡象。

“李指揮使,何必如此麻煩。”她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帶上了一種奇特的韻味,那是一種看透所有虛偽遊戲規則後剩下的純粹與直接,“你我都是為陛下辦事,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一個結果。”她收回了公文,緩緩放回袖中。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充滿侵略性,如同一個頂級商人在評估一樁生意的價值,“不如,你開個價吧。要怎樣才肯將卷宗交給我?”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李自闡心頭。他那準備好的一肚子關於錦衣衛“規矩”的說辭,瞬間被這句粗俗直接卻直指問題核心的話堵得嚴嚴實實。

開個價?

她竟然跟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皇帝最信任的屠刀談“價錢”?

這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但不知為何,他卻生不起絲毫氣來。因為他從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愚蠢與無知,而是一種極致的通透與自信。

她看穿了,她看穿了所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外衣下,赤裸裸的利益交換與價值博弈的本質!她拒絕再玩那些虛偽的官場遊戲,選擇用一種最江湖、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李自闡沉默了。

這是自他出場以來,第一次真正的沉默。

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像是在重新認識這個有趣的女人。他發現,他錯了。他一直以為她是一把鋒利卻耿直的刀。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她不僅是一把刀,她更像是一捧水。無形無相,卻能適應任何容器,也能滴穿最堅硬的岩石!

許久,李自闡那凝固的笑容才重新舒展開來。隻是這一次,他的笑意裡少了些許戲謔,卻多了幾分真正的欣賞與凝重。

“開價?”他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搖了搖頭,“張小姐,你太小看我李自闡了,也太小看這鎮撫司了。我李自闡的忠誠,我錦衣衛對陛下的忠心,是無價的。”他先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那近乎侮辱的提議,將自己置於道德的製高點,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你這個提議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張小姐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的‘規矩’,那我們就換一種更簡單、更公平的方式。”

他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名為“興奮”的光芒,如同棋癡遇到了足以讓他全力以赴的對手。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打賭?”她挑了挑眉。

“對,打個賭。”李自闡緩緩點頭,聲音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魔力,“我錦衣衛詔獄之內,有一條‘判官路’。那是每一名錦衣衛百戶以上級彆官員都必須走過一次的必經之路。路的兩旁關押著我錦衣衛成立數百年來所抓捕的最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魔道巨梟、叛國逆賊。他們的怨氣與殺意已凝為實質,足以讓任何心誌不堅之人當場崩潰發瘋。”他頓了一頓,直視她的雙眼,說出了賭約的內容,“賭約很簡單。你走進去,隻要你能從那條‘判官路’的儘頭完好無損地走出來,你想要的卷宗雙手奉上,我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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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陡然轉冷:“你若是失敗了,無論是中途退了出來,還是心神失守、瘋癲傻癡,你張又冰就欠我李自闡一個人情。一個隨時可以兌現的人情。如何?張小姐,敢賭嗎?”

這是一個無比陰險卻又無比公平的賭局!他將所謂的“規矩”包裝成對她的考驗。

贏了,她得到她想要的;

輸了,她將付出無法估量的代價!

一個來自錦衣衛指揮使的“人情”,幾乎等同於一張賣身契。他在賭她的膽量,賭她的意誌,更在賭她那不容受辱的驕傲!

張又冰看著他那雙充滿挑戰與算計的眼睛,笑了。笑得比剛才綻放的雪蓮更加燦爛,也更加危險。

“好。”她隻說了一個字,卻重如泰山。

賭局已成。

她與李自闡之間再無言語。空氣中隻剩下死寂的沉默與愈發灼人的日光。李自闡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如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著她冰冷而又決絕的身影。他在等她,等她邁出踏入深淵的第一步。

她的父親張自冰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側。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無法掩飾的擔憂.

“又冰……”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錦衣衛詔獄這四個字背後,代表著怎樣的恐怖、絕望與瘋狂。然而,她並未立即邁步,也沒有回頭安慰父親。

在這人間的煉獄門口,在那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淵前,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個動作突兀而平靜,仿佛她並非即將踏入一個能讓鬼神變色的修羅場,而隻是一個旅人在長途跋涉後,停下來享受片刻的寧靜。

李自闡原本嘴角掛著的玩味笑意微微一滯。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正在做著某種他無法理解卻至關重要的準備。

在她閉上眼睛的瞬間,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那灼人的日光、冰冷的殺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腐臭,如潮水般退去。她的意識沉入一片無儘的黑暗。這便是“判官路”的前奏,是錦衣衛詔獄數百年積累的所有負麵情緒的投影,是無數冤魂的哀嚎、罪犯臨死前最惡毒的詛咒,是絕望、痛苦、仇恨、瘋狂。這些足以將一個正常人的精神瞬間撕成碎片的元素,化作一張無邊無際的巨網,從四麵八方向她包裹而來!它們要汙染她的意誌,吞噬她的靈魂,將她變成這無儘黑暗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黑暗即將觸碰她的那一刻,她的心中亮起了第一縷光。那不是內力所化的光,而是記憶的光、信仰的光。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麵,那是安東府的清晨。一輪嶄新的紅日從海平麵上噴薄而出,將金色的光輝灑滿整個港口。碼頭上,沒有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苦力,隻有一個個身著乾淨藍色工裝的男男女女。他們的臉上雖帶著勞作的汗水,但眼中卻閃爍著名為“希望”的光芒。他們高聲唱著,她雖覺得粗俗卻感覺充滿力量的歌曲,操縱著巨大的蒸汽起重機,將一箱箱貨物從如鋼鐵巨獸般的海船上吊裝下來。那無儘的黑暗,在這充滿朝氣與希望的光芒下,微微一滯。

緊接著,第二幅畫麵出現。那是安東府的鋼鐵工廠。衝天熔爐將夜空映照得一片火紅,鋼水如金色巨龍在模具中奔騰咆哮。沒有監工的皮鞭,沒有痛苦的呻吟,隻有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與工人們鏗鏘有力的號子聲。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將冰冷的鐵礦石鍛造成一根根支撐起一個新世界的鋼梁!黑暗中傳來無數充滿嫉妒與怨毒的嘶吼,它們無法理解這種不為金錢、不為權勢、隻為創造的喜悅。

第三幅畫麵接踵而至。那是安東府的學校,寬敞明亮的教室裡坐滿了孩子。男孩、女孩都穿著同樣的校服,挺直了小小的胸膛。他們在學習格物、算學,在學習這片土地的曆史,在學習一種名為“人人平等”的道理。他們的眼中沒有對權貴的畏懼,沒有對未來的迷茫,隻有對知識的渴望與對世界無窮無儘的好奇。那黑暗開始劇烈翻湧,那些由最純粹的惡意構成的怨念,在純淨的求知欲麵前,如同遇到克星,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一幅幅畫麵在她的腦海中飛速閃過,是紡織廠裡那些曾被視為魔門妖女的女工們臉上重新找回尊嚴的笑容;是衛生所裡藥靈仙子花月謠不計代價救死扶傷時聖潔的眼神;是新生居中曾經的江湖豪客、正邪兩道放下所有恩怨,圍坐在一起笨拙地學習讀書寫字時認真的模樣。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定格在一張臉上。

那是楊儀的臉,新生居的社長,她的丈夫。

是他,一手締造了安東府這個奇跡的男人。他靜靜地站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央,目光堅定而深邃,仿佛能穿越時空,看到一個無比光輝燦爛的未來。他對她說:“又冰,記住。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推翻一個皇帝,再換上另一個新的皇帝。我們要推翻的是這個人吃人、人壓迫人的舊世界。我們要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每個人都能通過自己的勞動有尊嚴地活著的世界。我們的信仰將如星星之火,終有一日燎遍整個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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