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端坐在靜室的木案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那枚泛著幽光的傳心佛珠——這顆曾藏著魔念的珠子,此刻在燭火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暈。案頭攤開的是白虎寨的繳獲名冊,朱砂筆圈點的“祭品輸送線”字樣尚未乾透。
等待的間隙並無焦灼,窗外浣花溪的夜露滴落芭蕉葉的輕響,與遠處巡防營的更鼓聲交織,恰好襯得書房內的沉靜。你很清楚,江龍潛的效率從不會讓人失望,新生居和金風細雨樓的情報網,正以錦城為中心向閬州鋪展;萬金商會的金不換更不敢怠慢,汪玄珠的頭顱還懸在旗杆上,“天網”係統的密報想必已在飛鴿傳書中了。你要等的,不過是“鑰匙”與“地圖”如期赴約。
燭火忽明,映在你眼底的名冊字跡漸次模糊,兩張截然不同卻同樣帶著佛門清韻的臉龐,悄然浮現在腦海。她們的輪廓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素雲的鬢角總簪著一支素銀梅花簪,那是峨嵋派的入門信物;素淨的腕間纏著半舊的青布腕帶,是她初學武時師父所贈。一者沉靜如深穀寒潭,一者鮮活如崖邊新梅,卻都因你的出現,徹底偏離了青燈古佛的軌跡。
素雲與素淨。
你在雲湖寺用雙修之法催動【天·龍鳳和鳴寶典】,解了素雲身上了塵這十年來積累下的淫毒,救了她的命,也在新生居劇院雅間裡占了素淨的身子。從任何角度而言,這對師姐妹,都早已是你的人。
但你心裡清楚,這些自幼在名門正派規矩裡浸淫長大的女子,心底終究還藏著幾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是自幼浸潤在“峨嵋正統”教義裡的歸屬感,是師門長輩反複灌輸的“正邪殊途”準則。
是峨嵋試圖在你這股“邪勢”中,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絲“正道”體麵。
你本可放任這些執念存在,畢竟隻要她們服從指令,些許內心的小波瀾無傷大局。
但昆侖魔宮一戰在即,你需要的不是心懷二意的“合作者”,而是絕對忠誠的“自己人”。今日,你便要徹底擊碎峨嵋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讓她們看清彼此的從屬關係。
——從你踏碎雲湖寺的山門,從你以【天·龍鳳和鳴寶典】為素雲重塑經脈,從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為素淨正名的那一刻起,她們的性命、她們的修為、她們所守護的峨嵋派,便早已是你掌中之物。
你起身時,燭火被帶起的風晃了晃,映得牆上懸掛的“蜀地輿圖”忽明忽暗。你未著甲胄,僅一身月白錦袍,領口暗繡的龍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步履從容地向著浣花溪畔的錦繡會館行去。
錦繡會館就藏在浣花溪畔的柳蔭深處,青瓦白牆,門楣上掛著“錦繡”二字的木匾,字跡清雅,正是素雲的手筆。往日裡,這裡總有峨嵋弟子在門前灑掃,簷下掛著晾曬的草藥,一派清淨道場的模樣。
可今日,門前的青石板乾乾淨淨,卻不見半個人影,隻隱約能聽到院內傳來低低的議論聲,混著浣花溪的流水聲,顯得格外壓抑。
你推門而入時,正撞見幾名年輕女尼聚在回廊下,手裡捏著念珠,臉色發白地低聲交談。她們穿著統一的灰布僧袍,發間僅簪著木簪,往日裡習武時的英氣被濃重的恐懼取代,連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城南的淩遲台還在滴血……聽說四十二名官吏全是被這位欽差斬的,連丁巡撫都要跪迎……”
“汪玄珠的人頭掛了一天了,萬金商會都不敢收……”
“素雲長老讓我們閉門不出,說欽差大人若來,切不可失了禮數……”
議論聲越來越低,最後化作壓抑的吸氣聲。
她們顯然已經從各種渠道聽聞了你的事跡,那些關於“活閻王”的傳聞,早已將你的形象刻在她們心中,化作難以言說的敬畏與恐懼。
當你的身影出現在院門處,月白錦袍在柳蔭下泛著柔和的光,卻自帶一股無形的威壓。整個會館瞬間陷入死寂,連風吹柳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所有女尼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你身上,瞳孔因震驚而微微放大。
那目光裡有震驚,有好奇,更有深入骨髓的恐懼——她們終於見到了傳聞中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欽差大人。
衛秋紅就站在離你最近的門廊下,她是峨嵋派年輕一輩的幾個翹楚,往日裡最是心高氣傲,當初就在這錦繡會館,便是她帶頭抨擊丁勝雪“失身於外人”,甚至和維護你和丁勝雪的紀清雯差點刀劍相向。此刻,她臉上的傲氣早已蕩然無存,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哆嗦著,連抬眼直視你的勇氣都沒有。
城門口的欽差告示畫像她們早已看得熟爛,畫像上的人眉眼清冷,此刻真人站在麵前,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威嚴,比畫像上更甚百倍。
“恭……恭迎欽差大人!”衛秋紅勉強穩住聲音,雙手合十行佛門大禮,袍角因身體的顫抖而輕輕晃動,話音裡的顫音根本藏不住。
你連眼神都未分給她半分,腳步未停,徑直穿過庭院。青石板路被你的腳步踏得沉穩有聲,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眾女尼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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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神識早已鋪開,後院那間最雅致的靜室裡,兩道熟悉的氣息清晰可辨。一道沉靜如水,卻在你靠近時泛起細微的漣漪,那是素雲的氣息;另一道則紛亂如麻,帶著壓抑的憤恨與惱怒,正是素淨。
你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素雲想必早已察覺到你的到來,卻並未出聲阻攔;素淨則在為那日在新生居劇院的“屈服”有些耿耿於懷,連氣息都帶著幾分抵觸。
你所過之處,兩側的女尼紛紛向著廊柱退去,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或念珠,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驚擾了你這位“煞神”。有人的發髻微微歪斜,有人的僧袍蹭到了廊下的花盆,卻都不敢抬手整理,隻能維持著僵硬的姿態。
後院的靜室門虛掩著,檀香從門縫裡飄出,混著素雲慣用的冷梅香,與素淨身上的淺荷香交織在一起。你抬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雕著竹紋的木門。
室內光線偏暗,正中的石桌上擺著一尊青瓷香爐,嫋嫋檀香正從爐蓋的鏤空花紋中溢出。素雲與素淨相對盤膝坐在蒲團上,蒲團是峨嵋山特有的雲紋錦緞所製,顯然是她們從師門帶來的。
兩人都穿著素色僧袍,素雲的僧袍領口繡著細若蚊足的峨嵋派徽,素淨的則是最普通的樣式。她們閉著眼,雙手結著不同的法訣,顯然正在打坐,隻是周身的氣息都已亂了——素雲的指尖微微顫動,素淨的眉峰緊鎖,顯然早已心神不寧。
木門開啟的輕響傳入耳中,兩人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
素雲的目光平靜,卻在看到你的瞬間微微一凝,隨即起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動作從容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恭敬;素淨則眼神一凜,閃過一絲憤恨與不甘,卻也隻能咬著唇站起身,偏過頭不去看你,指尖死死掐著掌心。
“社長!”素雲的聲音沉靜,卻帶著絕對的順從,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社長?你怎能如此!”素淨猛地從蒲團上彈起,僧袍下擺掃過石桌,青瓷香爐晃出半縷驚散的檀香。她胸口劇烈起伏,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指甲掐得掌心滲血也渾然不覺,通紅的眼眶裡翻湧著羞憤、怒火,更藏著一絲被辜負的委屈——那是隱忍許久的爆發,“你我之間的事尚在厘清,你轉頭就對師姐用強!她是失蹤了十年的峨嵋長老,是我敬重的師姐,你怎能仗著救命之恩便肆意輕辱?真當我峨嵋無人,更當我素淨好欺負嗎?”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卻字字戳中核心,連窗外柳葉都簌簌作響:“雙修解毒?說得冠冕堂皇!你分明是得寸進尺!你剛與我厘清情愫,轉頭就將主意打到師姐身上,這與了塵那魔頭的行徑有何區彆?我峨嵋清譽百年不能毀於你手,我更容不得你這般朝三暮四、肆意踐踏旁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