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蒙的視線從張毅臉上，緩緩移到杯上，遲疑了一瞬，才伸出雙手接過。
指尖觸及杯壁，是恰到好處的溫熱，一股醇厚的茶香撲麵而來。
她沒有立刻飲用，而是微微低頭，感受著那股暖意透過瓷壁，一點點熨貼著她微涼的指尖。
而後，她抬起眼簾，看向張毅，唇瓣微啟，聲音依舊輕緩，卻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生氣。
“……多謝。”
這聲道謝很輕，讓人很舒服，如春風拂過。
張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柔聲道：“姑姑喜歡就好。”
永嘉公主再次低下頭，小口一抿。
預想中茶湯的鹹辛厚重並未出現，入口唯有清洌與鮮爽，一股熟悉的豆香在唇齒間漫開——是上好的龍井。雖然她沒喝過）
她不由微微一愣。
緊接著，那豆香之後，竟又浮起一絲清幽的蘭花香，喉間回味甘甜，全無半分苦澀。
她空蒙的眸子因這意外的層次感而輕輕眨動，隨即不自覺地微微眯起，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流露出一種貓兒般的滿足與愜意。
她忍不住又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再抿了一口，細細品味。
在大唐，飲的是將茶餅炙烤、研磨後，加入蔥、薑、棗、橘皮、薄荷等物一同煮沸的“茶湯”，她從未想過，茶葉本身，竟能呈現出如此純粹、清雅而動人的滋味。
……
“姑姑，這個好吃。”
夜晚，幼薇和玉酥，黨素娥三人做好飯菜，端到餐桌上。
幾人圍坐用餐，依舊是從前的座次——李麗質與豫章公主一左一右，緊挨著張毅。不同的是，今夜李麗質的身旁，多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永嘉公主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眼前琳琅滿目、色澤鮮亮的菜肴，空蒙的眸子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新奇。
張毅拿起公筷，夾起一塊酸甜的菠蘿炒排骨，輕輕放入永嘉公主碗中。
“多謝。”她聲音依舊輕軟。
說罷，她用筷子夾起那塊碗裡的排骨，送到嘴邊，朱唇微張，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
菠蘿和冰糖融合後的酸甜與肉香瞬間在口中綻放，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鮮明味道。
她沒有說話，但微微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吃完後，不自覺的將自己的筷子伸向那一道菜。
“姑姑，這冬瓜肉丸湯不錯，嘗嘗看。”
李麗質讓幼薇舀了一碗冬瓜肉丸湯，接過後，她溫婉的遞給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放著勺子的湯。
她低頭看去，清亮的湯水中，懸浮著幾乎透明卻碧綠的冬瓜片和圓潤的白色肉丸。
她用湯匙輕輕舀起一勺，吹了吹氣，小心送入口中。
湯味清鮮，冬瓜入口即化，肉丸軟嫩彈牙，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胃中，熨帖得讓她幾乎要喟歎出聲。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速度雖慢，碗中的湯卻眼見著淺了下去。
見她喜歡，張毅與李麗質，豫章公主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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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公主笑嘻嘻地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她碗裡，並未多言。
永嘉公主抬眸，看著豫章公主真摯的笑臉，又看了看碗中多出的排骨，再環視圍坐的眾人。
沒有小心翼翼的侍奉，沒有食不言的刻板，隻有碗筷輕碰的脆響和偶爾的談笑。
這讓她內心感到了一絲溫暖，甜蜜。
她一時居然有些恍惚，內心有一刹那間，仿佛感覺自己被家人圍繞著。
……
吃完飯後。
今晚是玉酥收拾的碗筷，因為三人猜拳，她猜拳輸了。
張毅幾人則是慵懶的窩在沙發上，電視上依舊播放著水滸傳。
幾人看著電視上的劇情，永嘉公主看的最為專注。
張毅與豫章公主腦袋湊在一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戳，時不時傳來豫章壓低聲音的急呼：“出對子！不對，炸他呀！”
另一側，李麗質則與黨素娥、幼薇在平板電腦上進行著圍棋。
幼薇則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
寬大的茶幾上，放著現磨咖啡、溫熱的牛奶、橙汁，以及好幾杯插著吸管、正冒著熱氣的香飄飄奶茶。
“咕——！”永嘉公主專注看著電視，手捧著香飄飄奶茶，時不時的喝上一口，空蒙蒙的眼睛喝的眉眼彎彎。
收拾好碗筷後，玉酥腳步輕盈，擦著手走來，找了張小沙發窩下。
她拿起放在茶幾上正在充電的手機，熟練地戴上耳機，開始追劇。
幼薇給她遞來一杯牛奶。
“多謝。”玉酥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接過幼薇遞來的牛奶，輕聲感謝。
……
“姑姑，我帶您去沐浴，今晚你就先穿我的衣服。”
李麗質柔聲說著，向正在和張毅學習擺弄手機的永嘉公主伸出手。
永嘉公主遲疑地將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任由她牽著，走向浴室。
踏入浴室後，李麗質將幾樣沐浴用品一一指給她看：“這是洗發的，能讓頭發順滑；這是沐浴的，身體洗後會留有清香……”
她拿起一個白色瓷瓶，按壓出一團雪白綿密的泡沫，輕輕抹在永嘉公主的手背上。
一股清雅的玉蘭香氣瞬間彌漫開來，那奇妙的觸感讓永嘉公主忍不住低頭，眼睛像小孩子一樣，好奇地看著手背上那團“雲朵”。
最後，李麗質將一套疊好的、質地柔軟的親膚睡衣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姑姑，這是換洗的衣物。您慢慢洗，我就在門外，若有任何不適，喚我便是。”
她退出浴室，輕輕帶上了門。
浴室裡頓時安靜下來，隻餘自己的呼吸聲。
永嘉公主獨自站在明亮的鏡前，望著燈光下自己無比清晰的輪廓——那雙總是空蒙的眼睛裡，泛著柔和的光亮。
她遲疑地抬手，解開那身隋宮白裙的絲絛。
衣裙滑落在地，鏡中映出一具瑩白如玉的胴體，常年不見日光的肌膚細膩得近乎透明，隱約可見其下淡青的脈絡。
她的身形纖細修長，脖頸優雅，肩線柔美而帶著一絲易碎的脆弱，鎖骨凹陷處白皙，在燈光映照下，仿佛盛著一汪月光。
腰肢不盈一握，帶著一種未經風霜的、近乎稚嫩的柔軟。
她學著李麗質白天演示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擰動那名為“花灑”的銀亮器物。
當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噴灑而下，包裹住她微涼的肌膚時，她忍不住輕輕一顫，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訝異與滿足的喟歎。
她閉上眼，仰起臉，任由這陌生的暖意衝刷過她的青絲、臉頰、肩頸，一路向下，衝刷著那身體中那浸入骨髓的清冷。
她拿起那瓶能生出“雲朵”的物事，按壓，將那帶著玉蘭清香的雪白泡沫塗抹在手臂、身上。
雲朵在水流下，將她身子慢慢包裹，滑膩的觸感馥鬱的香氣將她環繞。
而後，她按壓下另一瓶裝著“雲朵”的瓶子，將其抹在自己青絲上，指尖輕輕梳理著濡濕的長發。
她拿起柔軟的毛巾，打濕，開始慢慢擦拭自己的身子。
水聲漸熄。
她擦乾身子，拿起李麗質為她準備的睡衣。
指尖觸及那棉柔的質地時，動作微微一頓，這並非她所熟悉的綾羅綢緞，卻有著另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
她慢慢穿上，衣物溫柔地貼合著她的身子。
柔軟，舒適——這是她的感受。
她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然後，她深吸一口浴室裡帶著玉蘭餘香的溫暖空氣，伸手，打開了浴室的門。
門外，李麗質正安靜地等候著。
當看到一身水汽、臉頰微紅、眼眸清亮的永嘉公主時，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溫柔一笑。
“姑姑，感覺可還舒適？”
永嘉公主抬起眼，柔和的目光看著李麗質，她極輕、卻無比清晰地應了一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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