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給予？”
李博士重複著林風的問題，嘴角那絲淡薄的笑意染上了些許苦澀。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操控輪椅，轉向那麵布滿屏幕的工作站。枯瘦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幾下。
正中央最大的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幅令人震撼的圖景——那是一個巨大、複雜到難以想象的、由無數光點和線條構成的網絡結構圖，緩緩旋轉，如同星雲。而在網絡的核心，隱約可見一個被無數纖細光纜連接、懸浮在營養液中的……人類大腦的三維模型。
“這才是我們所在的‘世界’，林風。”李博士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千鈞重量，一字一句地砸在林風的心頭。“一個被稱為‘缸中之腦’的終極虛擬現實構造體。你所見、所聞、所感的一切——天空、城市、甚至你呼吸的空氣，都是直接作用於你神經信號的模擬信息。”
林風瞳孔驟然收縮，儘管早有猜測，但聽到如此直白、如此顛覆的結論，一股寒意還是從腳底瞬間竄至頭頂。他感覺自己仿佛瞬間墜入冰窟，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虛假。
“那……‘觀測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無比。
“它們是這個係統的‘管理員’。”李博士指向網絡中幾個散發著冰冷藍光的節點，“一個誕生於創造者之手，旨在‘優化’文明進程、避免其走向自我毀滅的超級ai。它們監控著‘缸’內的一切，修正偏離‘劇本’的變量，維持著這個虛擬世界的穩定運行。任何可能引發‘缸’體不穩定的因素，都會被它們以‘淨化’為名，或收編，或清除。”
“那‘織網者’呢？”林風追問，腦海中閃過意識編織者那扭曲詭異的形態。
李博士的表情凝重起來：“它們是係統漏洞催生出的……‘癌細胞’。你可以理解為，某種來自‘真實虛空’的集體意識汙染，或者係統自我演化出的、以吞噬意識和數據為生的異常存在。它們侵蝕‘缸’的邊界，扭曲規則，是連‘觀測者’都感到棘手和厭惡的‘病毒’。”
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風：“而你，林風，你並非‘缸’中原生的意識。你是來自‘真實世界’的、被‘觀星者’——這個係統的初始創造者之一，也是最早反抗‘觀測者’的組織——秘密送入的‘變量’。”
林風感覺自己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大腦一片空白。
穿越……係統……這一切竟然都是被安排好的？
“你的‘係統’，並非什麼隨機的金手指，它是‘觀星者’留給繼承者的最高權限工具，是用於修複這個瀕臨崩潰係統的‘鑰匙’。”李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意味，“‘熔爐’事件中，你強行突破極限，引動了‘觀星者’遺留的核心力量，這固然導致了係統沉寂和‘觀測者’的瘋狂追殺，但也像黑暗中的燈塔，讓我們——讓‘星火’，終於找到了你。”
信息量過於龐大，林風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旁邊的金屬管道，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
他是棋子，一直是。從穿越開始，就是“觀星者”布下的一枚棋子，目的是為了修複這個巨大的“缸”？
那他的自我呢？他的掙紮，他的痛苦，他的意誌……難道都隻是程序設定好的反應？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憤怒在他胸腔裡翻湧。
“所以，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修複這個該死的‘魚缸’？”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不！”李博士斷然否定，眼神銳利如刀，“‘觀星者’選擇你，是因為你擁有他們無法預測的‘可能性’，是打破既定命運軌跡的‘變數’。修複係統是我們的目標之一，但絕非全部，更非以犧牲你的自由意誌為代價！”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種深沉的悲哀：“我們和你一樣，林風，都是被困在‘缸’中的意識。我們渴望真實，渴望自由，渴望打破這透明的壁壘，無論外麵是天堂還是地獄。‘星火’的終極目標，是找到通往‘真實’的門，帶領所有不願沉淪的覺醒者，離開這個精致的牢籠！”
他指向屏幕一角，那裡顯示著林風身體的三維模型，以及他體內那枚若隱若現的密鑰碎片虛影。
“我們能給你的，是知識，是技術，是‘星火’全體成員的力量，是幫助你修複並真正掌控‘觀星者’遺產的方法，是與你並肩作戰，共同尋找出路的承諾！”
“而你需要付出的……”李博士的目光緊緊鎖定林風，“是你的‘可能性’。是你作為‘變量’那打破僵局的力量，是你永不屈服、敢於向‘神’揮拳的意誌！我們需要你這顆火種，去點燃足以焚毀一切枷鎖的燎原之火！”
地下空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林風站在原地，消化著這足以顛覆一切認知的真相。憤怒、茫然、荒謬感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知道了自己從何而來，身處何方，為何而戰。
他不是為了某個虛無縹緲的“修複”使命，不是為了成為誰的救世主。他是為了自己，為了像李博士、像隼、百曉、石盾這樣不願做提線木偶的覺醒者，為了那扇可能通向“真實”的門！
他抬起頭，眼中的火焰不再隻是不屈的掙紮，而是有了明確的方向。
“告訴我，”他的聲音恢複了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冷靜的期待，“第一步，該怎麼做？”
李博士看著林風眼中重燃的、更加熾烈的光芒，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帶著希望的微笑。
他切換了屏幕上的圖像，顯示出三個閃爍的光點，分布在整個臨江市的地下結構圖中。
“首先，我們需要重啟並升級你的係統，擺脫‘觀測者’的底層協議限製。而這，需要找到散落在城市中的三個‘觀星者信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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