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手電的光柱在狹窄的金屬管道內切割出晃動的亮斑,將鏽蝕的管壁、凝結的水珠和滿地狼藉的廢棄物照得影影綽綽。空氣中混雜著濃重的黴味、鐵鏽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什麼東西緩慢腐敗的甜腥氣息,令人作嘔。管道深處那若有若無的刮擦聲時斷時續,如同指甲在反複摳撓著金屬內壁,挑動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什麼鬼東西?”鐵砧壓低聲音,多管機槍警惕地指向黑暗深處,儘管彈藥已經所剩無幾。
“未知。生命體征探測受到強烈乾擾,信號混亂。”偵察專家盯著臂載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噪點,臉色凝重,“這管道結構很古老,像是舊時代的市政工程,但似乎被……改造過,或者被什麼東西占據了。”
隼打了個手勢,示意保持靜默,小隊呈防禦隊形,緩緩向管道內部推進。那名自稱“骨頭”的廢土幸存者緊緊跟在隼的身後,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對管道深處的恐懼,甚至超過了對身後這些“天外來客”的忌憚。他時不時緊張地回頭望向被堵死的入口方向,外麵掠奪者的叫罵和撞擊聲已經漸漸遠去,似乎暫時放棄了。
推進了大約百米,管道出現了一個向下的陡坡,坡度極大,幾乎垂直,由一組鏽跡斑斑、布滿缺口和黏滑物質的金屬梯子連接。那令人不安的刮擦聲,似乎正從下方傳來。
“要下去嗎?”一名星火老兵咽了口唾沫,看著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
隼沒有立刻回答。他蹲在入口邊緣,將手電光向下探去。光柱消失在下方大約十幾米處,被更濃的黑暗吞噬。他撿起一小塊鬆動的金屬碎片,扔了下去。
叮……咚……哢啦……
碎片與梯子、管壁碰撞的聲音回蕩了許久,才最終傳來一聲微弱的落水聲。
“很深。而且底部可能有積水。”隼判斷道,他回頭看向“骨頭”,用手指了指下方,又做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骨頭”臉上露出極度抗拒的神色,拚命搖頭,雙手胡亂比劃著,指向下方,又做出撕咬、拖拽的動作,最後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大,模擬窒息的樣子。他的意思很明顯:下麵有極其危險的東西,下去就是送死。
就在這時,管道上方他們來時的方向,突然傳來了更加劇烈、更加密集的撞擊和切割聲!還夾雜著掠奪者興奮的嚎叫!
“他們在用工具破門!”偵察專家臉色一變,“擋不了多久!”
後有追兵,前有未知的危險。沒有退路。
隼眼神一凜,不再猶豫。“下去!注意警戒,保持距離!”
他率先抓住冰冷的梯子,開始向下攀爬。鐵砧罵了一句,緊隨其後。另外兩名隊員和偵察專家也咬牙跟上。“骨頭”看著即將被突破的入口,又看了看已經開始向下移動的隼,最終恐懼戰勝了一切,他也慌忙抓住梯子,笨拙地向下爬。
垂直下降了近三十米,才抵達底部。這裡是一個相對寬闊的彙流井,齊踝深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積水淹沒了地麵。彙流井連接著四條不同方向的管道,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處。那詭異的刮擦聲,此刻聽起來更加清晰,似乎就是從正前方那條最粗大的管道深處傳來。
“信號乾擾更強了。”偵察專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安,“這裡的金屬結構似乎能吸收或扭曲特定波段的能量。”
突然,正前方那條管道深處,刮擦聲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這突如其來的寂靜,比之前持續不斷的噪音更讓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武器對準了那條黑暗的管道。
噗通……噗通……
一種沉悶的、仿佛有什麼濕滑沉重的東西在積水中拖行的聲音,由遠及近,緩緩傳來。
手電光柱立刻聚焦過去。
在光線的邊緣,一個龐大的、扭曲的陰影,緩緩從管道深處的黑暗中蠕動著顯現出來。
那東西……難以名狀。它像是一大團腐爛的、半流質的血肉,混雜著破碎的金屬、塑料和某種閃爍著幽光的晶體,不斷變換著形狀。它的表麵布滿了不斷開合的、類似吸盤或口器的東西,流淌著粘稠的暗黃色液體。沒有明顯的頭部或四肢,但在它朝向眾人的那一麵,幾個空洞的、仿佛被強行縫合上去的、屬於不同生物的眼球,正無神地、卻又帶著某種饑餓本能地,死死地盯著光源和……活物。
“織網者……衍生物?!”鐵砧失聲叫道,但隨即又否定,“不……能量特征不對!更……更原始,更混亂!”
這東西散發出的,並非“織網者”那種純粹的、帶有精神汙染特性的惡意,而是一種更加基礎、更加野蠻的……吞噬與融合的欲望。
“是‘噬骸獸’!”“骨頭”發出了一聲驚恐到極點的尖叫,用的是他那古怪的語言,但結合他連滾帶爬向後退縮的動作,意思不言而喻。他顯然認識這種怪物,並且恐懼到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