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鮮的外交舞台之下,真正的曆史往往在陰影中的握手與低語間被決定。”
——夜梟,向林風彙報秘密會晤安排時的備注
新生文明峰會第二日,議程表上排滿了“文化交流展示”與“非正式交流時間”。但林風知道,真正重要的活動都不在公開日程上。
從清晨開始,加密的會晤請求就像暗流般湧向定義者號。夜梟將它們分類、篩選、評估風險,最終選出三個必須回應的請求——以及兩個需要主動接觸的目標。
第一個會晤安排在萬識之殿第七層的私人花園區,那裡由靈能文明“共鳴之環”維護。花園本身就是一個意識寧靜場,任何惡意念頭都會像油汙浮上清水般顯眼。
林風和隼抵達時,共鳴之環的三位長老已經等在那裡。她們不是坐著的——她們懸浮在精心布置的晶石陣上方,意識場溫和地波動,像微風中的光霧。
“感謝你們的到來,”為首的長老“靜心”通過意識直接交流,聲音像遠處風鈴的回響,“在昨天的演講後,我們感知到你們意識場中的……堅定與痛苦。這讓我們願意信任。”
隼禮貌回應:“我們也感受到貴方的善意。在提問環節,你們的質疑是哲學性的,而非敵意性的。”
“因為我們認為,規則乾預本身不是罪過,”第二位長老“澄明”說,“罪過的是傲慢。而我們在你們的意識中,感知到了足夠的謙卑——對宇宙的謙卑,對生命的謙卑,對自身局限性的謙卑。”
林風微微躬身:“我們確實明白,我們的能力是禮物,也是責任。禮物可以分享,責任必須承擔。”
“正是如此,”第三位長老“共鳴”的意念中帶著讚賞,“所以我們提出合作:加入我們的‘精神防禦網絡’。這不是軍事聯盟,而是一個意識層麵的互助係統。當成員遭受精神攻擊、意識入侵或規則層麵的意識乾擾時,網絡會提供集體意識屏障。”
靜心調出一份數據流:“根據我們的監測,已經有至少七個意識掃描源在對你們進行持續的精神測繪。其中三個具有明顯的侵略性特征。園藝學會擅長意識層麵的‘修剪’——他們會先分析目標的意識弱點,然後進行精準的精神乾預。”
林風想起修枝手中的剪刀。那不隻是一個象征。
“加入網絡需要什麼條件?”隼問。
“共享基礎意識波動特征——不是隱私記憶,隻是意識的‘頻率簽名’,”澄明解釋,“並在其他成員求助時,提供力所能及的意識支持。最重要的是:永遠不將網絡用於攻擊目的。”
林風思考片刻:“我們需要和文明內部商議。但原則上,我們願意加入這種基於防禦和互助的合作。”
共鳴的意念波動變得溫暖:“很好。我們會發送詳細協議。還有一點私人建議……”她頓了頓,“小心‘記憶編織者’文明。他們收集悲傷,是因為他們相信情感可以編織成武器。你們昨天的演講中流露的悲傷,可能已經被他們標記了。”
會晤持續了三十分鐘。離開時,林風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場似乎被一層薄薄的、溫暖的屏障包裹——這是共鳴之環提前給予的臨時防護。
第二個會晤的地點很特彆:萬識之殿底層的“機械神殿”,那裡是機械理事會的主場。
與靈能花園的柔和完全不同,機械神殿是一個由冰冷金屬、精密齒輪和數據瀑布構成的領域。林風獨自前往——隼去處理另一個會晤,夜梟在陰影中跟隨保護。
接待他的是精確邏輯7,但今天它的機械體旁多了兩個更龐大的構造體:一個標記為“商業計算核心”,另一個標記為“技術評估矩陣”。
“定義者代表,我們開門見山,”商業計算核心發出低沉的合成音,“科技商業聯盟對你們的規則定義技術有強烈興趣。我們想購買有限授權——僅限於環境改造和能源生成兩個子領域。”
投影展開一份詳細的商業提案:技術授權費用是天文數字的資源信用點,但附加條款密密麻麻。
“條款f7:授權方需提供所有技術後門訪問權限,以便進行安全審計。”
“條款g3:所有基於授權技術的改進,知識產權歸商業聯盟所有。”
“條款h12:定義者文明不得向其他任何文明提供類似或競爭性技術。”
典型的商業掠奪條款。林風平靜地看完,然後說:“我們的技術不出售。但我們可以提供技術服務——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為特定項目提供技術支持。”
技術評估矩陣的指示燈閃爍:“風險評估:不擁有核心技術意味著商業價值受限70以上。建議:施加壓力。”
精確邏輯7的機械眼盯著林風:“議庭正在審議《技術限製法案》。如果通過,任何未在議庭注冊並接受監管的高維乾預技術都將被禁止使用。你們的規則定義技術恰好在此列。”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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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回應:“如果我們被迫選擇,我們會選擇保留技術主權,即使這意味著離開議庭體係。”
“離開意味著孤立,”商業計算核心說,“孤立意味著資源匱乏。你們的疆域還在建設中,需要大量外部資源。我們可以提供那些資源——以合理的價格。”
交易的本質浮出水麵:用技術換生存資源。
“我會考慮,”林風說,“但任何協議都必須基於平等。”
離開機械神殿時,夜梟的意識通訊傳來:“他們在虛張聲勢。《技術限製法案》在議庭已經爭論了三十年,通過的幾率不到13。但他們確實掌握著資源渠道——尤其是稀有規則穩定材料,那些對維持疆域很重要。”
“我知道,”林風回應,“但技術是我們的根本,不能交易。”
第三個會晤是最神秘的。地點是萬識之殿邊緣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觀星台,邀請方是“時光守護者”文明。
林風抵達時,暮影已經在那裡了。老者背對著他,望著外麵永恒的星空,長袍在微弱的規則風中輕輕飄動。
“你們昨天提到了‘園丁’,”暮影沒有回頭,聲音蒼老而平靜,“在古老的語言中,園丁還有一個名字:‘悲傷的剪刀手’。”
林風走近:“你知道他們?”
“我的文明存在的時間,可能比園丁製度本身還要久遠,”暮影轉過身,眼睛深如古井,“我們見證了花園的建立,見證了第一批園丁的任命,也見證了……園丁製度的腐化。”
他示意林風坐下。觀星台的地麵上刻著複雜的星圖,那些星圖不是靜止的,而是在緩慢移動,仿佛記錄著星辰的真實軌跡。
“最初的園丁不是修剪者,而是照料者,”暮影開始講述,“播種者離開前,任命了第一批園丁,任務是‘確保花園的多樣性繁榮’。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園丁們開始追求‘效率’和‘整齊’。他們發現,修剪掉那些‘不守規矩’的植物,比耐心引導它們生長要容易得多。”
林風想起試煉中原型的話:園丁愛花園,但他必須修剪。
“必須?”林風問。
“他們認為必須,”暮影搖頭,“因為花園太龐大了,而園丁太少了。他們製定《純淨協議》,設立自動化的‘帷幕守護者’,將修剪製度化。但他們忘記了最初的目的:多樣性繁榮,不是整齊劃一。”
老者指向星圖:“看這些星辰。它們每一個都在不同的軌道上,以不同的速度運行,有些明亮,有些暗淡,有些年輕,有些年老。這才是花園應有的樣子——不是所有花朵都在同一時間、同一高度綻放。”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林風問。
“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暮影直視林風,“你擁有園丁候選者的權限,但你沒有園丁的冷酷。你在演講中提到的‘愛’‘溫暖’‘希望’——這些情感,在現任園丁看來是弱點,但在我看來,可能是打破循環的關鍵。”
他遞給林風一塊古老的晶體:“這裡麵記錄了一些被刪除的曆史片段:關於那些拒絕修剪的園丁,關於那些嘗試改變係統的文明,關於花園建立之前的宇宙圖景。也許對你有用。”
林風接過晶體,感到它沉重得超乎物理重量。
“最後一句警告,”暮影的聲音壓得更低,“園藝學會中,有一個派係認為應該徹底‘重啟’這個扇區——不是修剪,是把整個花園翻土重來。他們認為定義者文明的出現證明這個扇區已經‘汙染’得太深。他們的計劃正在推進,而你們,是第一個目標。”
“重啟……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規則層麵的格式化。所有文明,所有生命,所有曆史,回到初始狀態。就像把寫滿字的紙燒掉,換一張新紙。”暮影的眼神悲傷,“他們相信,隻有這樣才能讓花園恢複純淨。”
林風握緊晶體:“怎麼阻止他們?”
“證明多樣性不是汙染,”暮影說,“證明你們的‘不規則’不是威脅,而是花園進化的可能。但這很難……因為園丁已經太習慣剪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