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最殘酷的形式,不是消滅肉體,而是重寫存在本身的規則。”
——艾拉,觀察規則覆蓋過程時的筆記
林風昏迷後的第七小時。
定義者疆域醫療中心,重症監護室。
深根的三根主藤蔓纏繞在林風的身體周圍,像生命監測儀和意識穩定器的生物質延伸。藤蔓表麵浮現著微弱的規則光紋——那是深根在嘗試用意識協調者的天賦,修補林風受損的權限接口。
“接口本身沒有物理損傷,”深根對圍在床邊的艾拉、隼和鐵砧低聲說,聲音通過意識直接傳遞,“更像是……被‘汙染’了。園丁權限的原始編碼被外來規則侵入,兩種不同的規則邏輯在爭奪控製權。”
艾拉盯著監測數據:“外來規則的特征?”
“與我們在疆域邊緣裂縫外檢測到的那些‘園丁’存在高度相似,”深根說,“但更古老,更……權威。像是園丁權限的源頭版本。”
“播種者原型?”隼猜測。
“或更早的東西。”深根收回一根藤蔓,上麵浮現出林風意識活動的可視化圖譜——原本有序的規則網格中,嵌入了大量銀色的、荊棘般的結構,那些荊棘正在緩慢生長,試圖占據更多區域。
鐵砧握緊拳頭:“能清除嗎?”
“強行清除可能損壞林風的意識本身,”艾拉搖頭,“更危險的是,這種汙染與伊利亞意識中的‘裂痕’有共鳴。每當深根嘗試修複林風,伊利亞就會在育嬰室出現痛苦反應。他們的意識連接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不是簡單的血緣或基因聯係,而是規則層麵的綁定。”
仿佛印證她的話,通訊器傳來凱斯醫生焦急的聲音:“伊利亞又出現劇烈反應!生命體征波動,規則感知強度突破安全閾值!我們需要深根回來穩定他!”
深根猶豫地看向林風,又看向伊利亞所在的育嬰室方向。兩個都需要他,但他無法同時照顧。
“你去伊利亞那裡,”鐵砧做出決定,“林風交給我們。艾拉,你繼續研究權限汙染。隼,你負責協調全局。我……”他看向窗外,疆域邊緣的方向,“我去看看那些‘園丁’到底想乾什麼。”
疆域邊緣,第一防禦環區。
鐵砧站在觀察平台上,眼前的景象讓這位經曆過鍛爐星璿血戰的老兵都感到脊背發涼。
那道原本隻是裂縫的規則撕裂口,現在已經擴大成一個直徑超過五百米的巨大空洞。空洞邊緣的規則線像融化的蠟燭般垂下,緩慢滴落著銀色的“規則殘渣”。透過空洞,可以看到外麵正常星空下,那些靜靜懸浮的身影。
十二個園丁——或者說帷幕守護者——以完美的幾何陣列包圍著空洞。它們沒有實體,是由凝聚的規則構成的人形輪廓,手中都拿著長柄工具:不是剪刀,而是更像園藝鏟和修枝剪的結合體,工具尖端閃爍著冰冷的銀光。
它們沒有進攻,沒有移動,隻是靜靜地站立,像十二尊雕塑。
但鐵砧能感覺到,它們在“工作”。
監測數據顯示,空洞周圍的規則正在發生緩慢但不可逆的變化:引力常數在微調,電磁力強度在重組,連時空曲率都在被重新編織。這不是攻擊,而是……覆蓋。像用新的畫布覆蓋舊的壁畫。
“它們在重寫疆域邊緣的規則結構,”艾拉的遠程分析傳來,“速度很慢,但範圍在擴大。照這個速度,三十天後,覆蓋區域將達到整個疆域的15。到那時,被覆蓋區域的物理規律將完全變成它們的設定值,我們的規則穩定器會失效,所有依賴現有規則的技術和生命都會……崩潰。”
“就像第七扇區那樣?”鐵砧問。
“類似,但更溫和——它們不是在瞬間摧毀,而是在緩慢替換。就像溫水煮青蛙,等青蛙意識到燙時,已經跳不出去了。”
鐵砧盯著那些園丁的身影。它們看起來那麼……平靜,甚至可以說優雅。沒有敵意,沒有憤怒,隻是專注地執行著“園藝工作”。
這比赤裸裸的暴力更令人恐懼。
“我們的防禦係統呢?”
“規則反射層對覆蓋過程無效,”艾拉報告,“反射層是基於‘識彆攻擊並反彈’的原理,但覆蓋不被係統識彆為攻擊——它更像是……合法的規則更新。就像園丁修剪花園,對花園本身來說,這不是暴力,是維護。”
“所以我們就隻能看著它們一點點吃掉我們的家園?”
“我正在嘗試用節點網絡進行對抗性規則編織,”艾拉的聲音帶著疲憊,“但效率比是110。我們每投入一份能量穩定規則,它們隻需要十分之一的能量就能覆蓋。而且……它們在從我們的規則網絡中學習。每當我們使用一種防禦模式,它們就會在下一次覆蓋中針對性調整。”
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消耗戰。除非找到根本性的破解方法。
就在這時,空洞外的一個園丁,緩緩抬起了頭。
它不是看向鐵砧的方向——它的“臉”隻是一片光滑的銀色平麵,沒有五官——但鐵砧能感覺到,它在“注視”疆域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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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它舉起了手中的工具。
工具尖端亮起銀光。
“檢測到規則指令,”監測官的聲音緊繃,“目標區域:第七區,節點網絡主控製台。指令類型:權限覆蓋請求。”
“它想接管我們的節點?”鐵砧握緊武器。
“不是接管,是……‘驗收’,”艾拉快速分析指令內容,“它在檢查節點網絡是否按照‘標準規格’運行。如果不符合,它可能會啟動‘校準程序’。”
“校準程序是什麼?”
“根據我們破解的播種者協議片段,‘校準’意味著將節點重置為出廠設置。那會清除我們在節點中植入的所有定義者文明印記,包括我們的規則穩定算法、防禦協議,還有……我們存儲在節點中的部分曆史記憶。”
鐵砧咬牙:“絕不允許。艾拉,切斷節點與控製台的連接。”
“那樣會讓整個網絡失去中央協調,防禦效率下降60——”
“照做!”
艾拉執行命令。節點網絡主控製台的規則連接被物理切斷。
空洞外的園丁似乎感知到了這一動作。它放下工具,銀色平麵“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規則紋路——像是在記錄,或者分析。
然後,它轉向另一個方向,工具再次舉起。
這次的目標,是第三居住環區。
“指令類型:生命形態掃描與評估,”艾拉報告,“它想檢測我們的居民是否符合‘標準進化模板’。”
“標準模板是什麼?”
“未知。但如果它判定我們‘不符合’……”艾拉沒有說下去。
鐵砧明白了。園丁不僅想重寫規則,還想“修剪”居民。
“啟動居住環區規則屏蔽場,”他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居民。”
屏蔽場啟動,第三居住環區被一層淡金色的規則護罩籠罩。園丁的工具銀光照射在護罩上,激起漣漪,但沒有穿透。
但監測數據讓所有人心裡一沉:為了維持屏蔽場,三個輔助能源節點的能量儲備在五分鐘內下降了23。而園丁那邊,幾乎看不出消耗。
“它還在嘗試其他目標,”艾拉報告,“農業穹頂、能源中樞、醫療中心……它在係統地掃描整個疆域的結構和生命形態。像在給花園做全麵檢查。”
鐵砧看著空洞外那十二個靜靜站立的身影。它們不再是一個一個行動,而是同時舉起了工具。十二道銀光照向疆域的不同區域。
防禦係統全麵告急。能量讀數暴跌。
就在這時,通訊頻道響起一個虛弱但清晰的聲音:
“彆和它們正麵對抗……它們在消耗你們……”
是林風。他醒了。
醫療中心。
林風在深根和凱斯的攙扶下半坐起來。他的臉色蒼白,眼睛深處有銀色的光點在閃爍——那是權限汙染尚未清除的痕跡。但他意識清醒了。
通過醫療中心的觀察屏幕,他看到外麵的景象,看到那十二道銀光像探針般刺入家園。
“鐵砧,聽我說,”林風的聲音通過通訊傳來,虛弱但堅定,“園丁的工作方式不是戰鬥,是維護。它們不視我們為敵人,視我們為……需要處理的異常。所以常規防禦沒用——你不能用武器對抗園丁的剪刀,就像你不能用拳頭對抗外科醫生的手術刀。”
“那怎麼辦?”鐵砧問,“任由它們檢查、覆蓋、修剪?”
“不,”林風說,“但我們要換一種方式對抗。艾拉,把節點網絡的權限轉給我——全部權限,包括你保留的管理員密鑰。”
“林風,你的權限接口已經受損——”
“正因為它受損了,我才能做一件事,”林風打斷她,“汙染我的那種銀色規則……我感覺到它和園丁的規則同源。如果我能反向解析它,也許能找到它們的弱點。”
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用自己被汙染的權限作為橋梁,反向入侵園丁的規則係統。
艾拉還在猶豫,深根開口:“他的意識可以承受,我能感覺到——那些銀色荊棘雖然汙染了接口,但也強化了接口的‘滲透性’。他現在像一把被改造過的鑰匙,可能能打開原本打不開的鎖。”
沒有時間爭論。艾拉將節點網絡的全部權限轉移給林風。
林風閉上眼睛。意識沉入。
這一次的感覺截然不同。以前連接節點網絡,像是潛入溫暖的海洋;現在,像是跳入冰與火交織的熔爐。銀色的荊棘在他的意識中生長,帶來劇痛,但也帶來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他能看到規則的更底層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