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看著顧淵推回來的那張符紙,微微一怔。
她能感覺到,那張原本隻是徒有其形的符紙上,多了一股極其溫暖純粹的氣息。
那氣息,像冬日裡的暖陽,讓她這個井靈都忍不住從心底感到一陣舒適和親近。
“客官…”
她抬起頭,眼神中泛起了一絲波瀾:“這太貴重了…”
“不必多說。”
顧淵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他拿起那包用荷葉包好的百年嫩豆腐,轉身便準備離開。
“我隻是個廚子。”
他的聲音,平淡而又充滿了某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廚子買菜,哪有不付錢的道理。”
說完,他便不再停留,邁著那不緊不慢的步伐,消失在了巷子口的迷霧之中。
留下白靈一個人,怔怔地站在攤位前。
那背影,冷淡得像是巷口的風,不為任何人停留。
可又將那份足以安魂的暖意,不著痕跡地留了下來,讓人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這位客官...真是個怪人。”
白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
她將那張對她而言無比珍貴的符紙,和那枚同樣承載著善意的銅錢,貼身收了起來。
然後對著顧淵離去的方向,鄭重地行了一個萬福禮,輕聲呢喃道:
“多謝客官。”
......
回程的路,比來時要順暢得多。
或許是那份深埋的執念得到了片刻安撫,巷子裡的鬼打牆迷霧自行散去。
當顧淵再次騎上他那輛性能不佳的小電驢時。
那種與世隔絕的陰冷感,也隨之消失。
他又回到了那個充滿了灰色塵埃,但卻真實存在的人間。
他看了一眼手機,下午三點。
時間還早。
他想起了自己早上出門時,對某個小家夥許下的承諾。
“跳跳糖限定款冰淇淋…”
他在心裡默默念了一句,然後調轉車頭,朝著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消殺期間的江城,街道上空空蕩蕩,有一種末日電影般的蕭條感。
大部分的店鋪,都拉下了卷簾門,門口貼著第九局統一印發的“暫停營業”通知。
隻有少數幾家藥店和超市,還在堅挺地營業著。
顧淵騎著小電驢,在空曠的街道上穿梭著。
路上,偶爾能看到幾輛貼著“特彆通行證”的公務車輛,和那些噴灑著不知名消毒液體的白色防疫車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行人。
隻有那些穿著黑色製服,三人一組,荷槍實彈的第九局行動人員。
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在街道上進行著不間斷的巡邏。
他們的表情嚴肅,眼神銳利,身上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鐵血氣息。
顧淵甚至看到,在一處十字路口。
一個行動小組正圍著一個不斷冒著黑氣的下水道井蓋,架設著某種看起來就很有科技感的銀色儀器。
而在另一個街角,一個穿著道袍,看起來像是第九局請來的民間顧問的老道士。
正領著兩個年輕的隊員,往一棟老舊居民樓的牆角,貼著黃色的符紙。
整個江城,就像一座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巨大舞台。
所有的普通人都被請下了場。
隻剩下這些穿著特殊戲服的演員,在這座空曠的城市裡。
上演著一場不為外人所知的,與鬼魅的戰爭。
“嘖,科學與玄學齊頭並進,這畫風還挺混搭。”
顧淵收回目光,感覺空氣中那股酒精和艾草的味道,有些刺鼻。
他拉了拉自己的口罩,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正事上:
給小玖買冰激淩。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他連續找了好幾家平時經常光顧的店鋪。
無一例外,全都關著門。
“必須買到啊,不然回店裡就沒法交代了。”
顧淵撇了撇嘴。
他的腦海裡甚至已經浮現出了那個畫麵:
小玖麵無表情地坐在她的小板凳上,用後腦勺對著自己,一整晚不說話。
煤球也跟著對自己齜牙咧嘴,蘇文則在一旁欲言又止,整個店裡的氣壓低到能結冰。
“唉,帶個娃比對付提燈人還麻煩。”
他認命般地擰動電門,拐進了一條更偏僻的小巷。
記憶中,這裡有一家開了很久的私人手工冰淇淋店。
店主是個有些孤僻的老頭,做的冰淇淋味道一絕,就是價格死貴。
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了過去。
果然,那家店也關著門。
可就在他準備放棄,轉身離開時。
他那雙眼睛,卻敏銳地捕捉到。
二樓的窗簾後麵,似乎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顧淵想了想,還是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那扇緊閉的玻璃門。
“咚咚咚。”
裡麵沒有任何回應。
顧淵又敲了敲。
這次,二樓的窗戶被拉開了一道縫。
一個白發蒼蒼,但眼神卻異常銳利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