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清澈見底的倒影裡,他仿佛看到了一個不再被江湖戾氣所困的,更乾淨的自己。
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他,這碗湯,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東西。
他閉上眼,試探性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準備送入口中。
然而,顧淵的聲音卻悠悠地響了起來。
“等等。”
虎哥的動作一僵,不解地看向顧淵。
顧淵沒有看他,隻是用下巴指了指那碗湯,說道:
“這碗湯,不是用來喝的。”
他的聲音裡,沒有了往常的平淡,而是多了一絲鄭重。
“是用來洗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洗…洗什麼?”虎哥下意識地問道。
“洗你想洗的東西。”
顧淵說完,便不再理會他。
轉身走回了櫃台,繼續擦拭著他那把光亮如新的菜刀。
隻是那擦拭的動作,比平時要慢上幾分,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虎哥聞言,沉默了。
他看著碗裡倒映出的自己那張滄桑的臉,又看了看自己那雙布滿了老繭和傷疤的拳頭。
“洗?”
他心裡冒出這個荒唐的念頭,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金盆洗手…不就本來就該是這個意思嗎?”
他仿佛瞬間就明白了老板的用意。
“那就...來吧。”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還是將那雙沾滿了半輩子江湖風雨的手,浸入了那碗看似普通的清水之中。
水,不冷,也不熱,就是最普通的溫度。
但當他的手完全浸入其中的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酸楚,和一股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同時湧上了他的心頭。
碗裡的清水,竟開始變得微微渾濁。
一股冰涼的,帶著血腥味的東西。
正從他的指尖,被一點點地剝離抽絲,然後融入到那盆清水之中。
虎哥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那些他刻意想要忘記的畫麵。
第一次跟人打架時,被打斷的鼻梁。
第一次進局子時,父母那失望的眼神。
還有…黃毛在霧氣中消失前,那最後一聲充滿了絕望的呼喊…
那些充滿了悔恨不甘和血與淚的過往。
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的腦海裡,飛速地閃過。
然後,又如同被清水衝刷過的墨跡。
一點一點地,變淡,變淺…
最終,化作了一片純粹的空白。
他沒有忘記那些事。
隻是,當他再次回想起那些畫麵時。
心裡,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沉重的負罪感和無法排解的戾氣。
而是多了一份…旁觀者般的平靜。
仿佛那些事,都隻是發生在上輩子的,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當他再次將手從水中抽出時,那雙布滿老繭和舊傷的手,似乎並沒有任何變化。
但虎哥卻感覺,那雙手,前所未有的乾淨和輕鬆。
仿佛洗去的不是汙垢,而是那壓在他心頭近二十年的江湖罪業。
“都…過去了啊…”
他看著自己那雙乾淨的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角有些濕潤。
他感覺,自己那顆被江湖的油膩和血腥,浸泡了近二十年的心。
在這一刻,被這一盆清水,給徹底地洗乾淨了。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靠著一身戾氣來維持所謂排麵的虎哥。
他隻是…王虎。
一個即將要去第九局報到,準備用另一種方式,來守護兄弟和家人的,普通中年男人。
【叮!“江湖”執念已淨化!】
【恭喜宿主獲得人間煙火點數x150!】
【當前人間煙火點數:1350點。】
顧淵看著係統提示,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仿佛真的脫胎換骨了的男人,點了點頭。
“行了,手也洗了,去吧。”
“嗯。”
王虎站起身,對著顧淵,鄭重地抱了抱拳。
“老板,多謝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客套話。
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嶄新的第九局工作證,和一張前往省城的單程高鐵票。
“我明天一早的車,去省城參加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式特訓。”
他看著顧淵,又看了看旁邊那兩個一臉不舍的兄弟,咧嘴一笑。
“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再來請您喝酒!”
“好,”
顧淵點了點頭,“我等你的慶功酒。”
“那…我走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家給了他無數次震撼和感動的小店。
和那個總是嫌他吵,卻又一次次給他留飯的年輕老板。
轉身,走進了外麵的夜色之中。
顧淵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
隻是默默地將店門口那盞散發著暖光的長明燈,用煙火氣場,悄無聲息地撥亮了那麼一絲。
燈光穿過夜色,落在他遠去的背影上,像是無聲的送行。
王虎沒有再回頭。
因為他知道,從今往後。
他的江湖,不在身後,而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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