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就這麼走著,看著。
他看著這個世界裡,每一個普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那場即將到來的戰鬥,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但他們知道,他們要守護的是什麼。
是身後的家,是腳下的城,是那份最樸素也最珍貴的,安穩度日的希望。
顧淵的心,被這股純粹而又強大的守護意誌,給深深地觸動了。
他感覺自己體內那股屬於人間煙火的氣場,在這片世界的感染下,也變得愈發的凝實和厚重。
他沒有急著去尋找什麼。
隻是邁著那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一個正在路邊擺攤賣肉的屠夫麵前。
那屠夫的身影很模糊,看不清五官。
但那身油膩的圍裙和手裡那把鋥亮的殺豬刀,卻異常的真實。
“老板,”
顧淵開口了,聲音平靜,“借一塊肉。”
那個模糊的身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他似乎看了顧淵一眼,然後從案板上,拿起了一塊最好的五花肉,遞了過來。
他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要錢。
隻是用一種充滿了信任和托付的語氣,沙啞地說道:
“拿去吧,張師傅說,這是為了咱們江城。”
顧淵接過那塊肉。
入手溫熱,還帶著一絲屠夫身上那獨有的血氣和煙火氣。
他知道,這塊肉,就是他要找的百家肉之一。
他又走到了一個正在街邊賣米的米行老板麵前。
“老板,借一捧米。”
那個同樣模糊的身影,二話不說,就從米袋子裡舀出了一捧最飽滿的米,倒進了他的手裡。
“張師傅說了,隻要能讓這河裡的東西安生,彆說一捧米,就是把我這整個米行都搬去,也值了!”
顧淵接過那捧米,能感覺到每一粒米中,都蘊含著一份屬於普通人的最質樸的期盼。
就這樣,他一家一家地走,一家一家地問。
他從賣布的阿婆那裡,借來了一塊能做獅子頭圍邊的青菜葉。
從賣酒的店家那裡,討來了一碗能去腥增香的陳年黃酒。
從街邊一個正在給孩子喂飯的母親手裡,要來了一勺能讓湯汁更濃稠的米湯…
他每到一處,那些模糊的身影,都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手中最好的東西交給他。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同樣的信任和期盼。
他們的口中,也都念著同一個名字。
“張師傅”。
顧淵走在這條由執念構築而成的街道上,手裡捧著那些同樣由執念凝聚而成的食材。
他感覺自己捧著的,不是食物。
而是這座城市,在那個最黑暗的年代裡,所能拿出的全部的善意和希望。
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足以撼動鬼神的萬家燈火。
他走到了街道的儘頭。
那裡放著一口雕鑿而成的巨大熔爐。
無數個看不清麵容的身影,正將自己手中的東西,投入那熊熊的爐火之中。
那裡麵,有鐵,有銅,有灶心土,有門檻石…
顧淵看著這一切。
最終,也將自己手中收集來的那些食材,一一投入了那座熔爐之中。
然後,他心念一動。
一股獨屬於他顧淵的,來自於另一個時代的煙火氣場,驟然開啟。
接著,他伸出手指,用自己那被煙火氣染成淡金色的指尖,在那滾燙的熔爐外壁上。
一筆一劃,極其鄭重地刻下了兩個字。
“顧記”。
以店為名,立下契約。
從這一刻起,他與這個世界,與這份沉重的守護執念。
便被一道無形的因果,徹底地綁在了一起。
那兩個字裡,沒有鎮壓江河的悲壯,也沒有守護一城的宏大。
有的,隻是一個亮著暖黃燈光的小小餐館。
一個正抱著布娃娃,在等他回家的小女孩。
一個正在後廚笨拙地洗著碗,找到了新的人生的年輕人。
一個蜷縮在門口,擁有了溫暖小窩的黑色小狗…
那份守護,很小,很平凡,甚至有些自私。
但那份純粹和溫暖,卻與眼前這片由萬家燈火彙聚而成的守護意誌,達成了最本源的共鳴。
守護一座城,和守護一個家。
本質上,並無不同!
下一秒。
“轟——!”
爐火中那股磅礴的意誌,在感受到顧淵這份純粹的守護之心後。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都要純粹的金色火焰,衝天而起!
那火焰,不再是單純的爐火。
而是一種...跨越了百年的認可和接納。
更是熔鑄了千家米,百家肉,和萬家守護執念的...
真正的,萬家燈火!
顧淵看著那衝天的火焰。
感覺自己的煙火氣場,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被瘋狂地抽離,融入那片金色的火焰之中。
他那隻被火焰映得通紅的手,指尖甚至都變得有些半透明。
但他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這道菜最關鍵的食材,已經齊了。
剩下的,就是如何將它們,烹飪成一道足以鎮河的菜了。
……
顧記餐館外,雨幕依舊。
那道一直佇立在雨幕中的佝僂身影,似乎也感應到了畫中那衝天的火焰。
他那本已稀薄到快要消散的魂體,竟又重新凝實了一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怔怔地盯著店內那幅平平無奇的畫。
仿佛能穿透畫紙,看到裡麵那片正在燃燒的世界。
他那早已僵硬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像是在呼喚著一個闊彆了百年的名字:
“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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