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的蘇文,在原地癱坐了很久。
山風吹過,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讓他那因為恐懼而有些發麻的四肢,漸漸恢複了知覺。
他的腦海裡,還在回放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三聲如同催命符般的磨刀聲,那把懸於頭頂的鍘刀,還有那股能將靈魂都凍結的死亡規則…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鬼嗎?”
他看著自己那雙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聲音裡帶著一絲後怕和敬畏。
他從小在道觀長大,聽爺爺講過無數關於妖魔鬼怪的故事。
他也曾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像祖師爺那樣,手持桃木劍,畫符斬妖邪。
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明白。
現實,遠比故事要殘酷得多。
他想起了爺爺書房裡,那些被列為禁書的古老手劄。
上麵曾用極其晦澀的筆觸,記載過一些關於規則的零星描述。
手劄上說,天地萬物,皆有其道。
而鬼,就是一種扭曲了“道”的存在。
尋常的魂,隻是因為執念而滯留人間,它們依舊遵循著最基本的陰陽生克之理。
一張普通的符咒,一把沾了黑狗血的桃木劍,甚至是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都可能對它們造成傷害。
但那些來自於“井”裡的東西,不一樣。
那不是普通的鬼打牆,也不是簡單的怨氣侵蝕。
它們本身,就是規則的具象化。
一種更高級的,直接作用於因果和概念層麵的抹殺。
磨刀三聲,人頭落地。
這八個字,就像一個被寫進了天地法則裡的程序。
一旦觸發,便無法逆轉,也無法逃脫。
除非…能用一種更高級的規則去覆蓋它,或者打破它。
手劄上說,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那些身穿紫袍,手持法印,能夠引動天地之威的天師。
或者,是那些身著紅袍,以身合道,將自己也變成規則一部分的真人。
而他,隻是一個連陰陽眼都還沒開的半吊子。
“我…還是太弱了…”
蘇文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不甘,從他心底湧了上來。
他本以為自己這段時間在店裡跟著老板耳濡目染,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甚至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
可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讓他明白,自己離那個能與老板並肩而立的境界,還差得太遠太遠。
他甚至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去守護彆人?
爺爺嚴厲的教誨,猶在耳邊。
“道法萬千,血脈為根,你連根都沒有,談何修道!”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將他那顆剛剛才建立起一點自信的心,再次刺得千瘡百孔。
可就在他再次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時。
另一個更溫暖真實的畫麵,卻衝散了這份冰冷的絕望。
他想起了那盞在最後關頭從他胸口浮現出來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燈籠虛影。
想起了那個充滿了威嚴和守護之意的金色“顧”字。
也想起了老板在出門前,那句平淡卻又充滿了力量的囑托。
“你現在是顧記的員工,出門在外,代表的是我這家店的臉麵。”
“你老板...姓顧。”
蘇文的眼睛,沒來由地一熱。
他知道,這是老板早就料到他會遇到危險。
所以,才會在他那件看似普通的工服上,留下了一道足以保命的後手。
那不是什麼高深的道法,也不是什麼強大的法器。